每个人都应该学会先和自己共度一生。
躺在病床上的我望着四周入眼的白,“滴—滴—”的仪器声在偌大的病房里显得单调且刺耳。我张张嘴,发觉自己被带上了氧气面罩。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打在地板上,树上的蝉鸣声告诉我这已经是夏天了。我又闭上眼,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急促的“滴——滴———”,恍惚间好像还听到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叩响了我的房门。思绪越来越混沌,眼前一片黑暗。这是我的80岁。
这里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寒冷,我看见自己窝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打着盹儿,电视机里还在放着不知名的连续剧。老伴儿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叫醒我,说饭做好了。我起身,看向窗外,天空灰蒙蒙的,还在继续飘着雪花。屋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两声猫叫声,和老伴儿往红泥小炉里添炭的噼里啪啦声。“下午出去溜达溜达?”“我电视剧还没看完呢...”我听到自己这样回答。这是我的70岁。
儿子送来一只小奶猫,我爱不释手的将它整日抱在怀里,天气好的时候就带着它去楼下长椅上晒晒太阳。隔壁的老太太总是带着她的哈士奇坐我旁边,那条蠢狗每次在草坪上打完滚就来围着我的小奶猫转,吓得猫儿直往我怀里钻。阴天的时候小猫就趴在我膝盖上,我拿着一本书,视力越来越不好,考虑着要不要明天去配一副老花镜。哦对了,这只小猫是我60岁的生日礼物。
看着自己的脾气愈发暴躁,每天重复着上班下班回家三点一线的生活。早晨对着镜子看到又长了几根白头发,也没那么难过了,只是想着哪天找个时间约上朋友再去理发店染一染。健身房的卡也开始搁置了,逛街的次数也在慢慢减少,爱人说我这是更年期到了。于是,厌倦了这种生活的我在50岁时毅然决然的辞职了。我换了个地方居住,开了一家小店,心情不好时就窝在家里看电影听音乐,天气放晴时,就去店里当老板娘。
我变得不再期盼每一年的生日,反而更喜欢给孩子过,在他们的蛋糕上,蜡烛照亮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日子开始过得像白水一般平淡,我甚至有些理解那些曾经说“简单的幸福”这句话的意思了。大意是希望此刻的安宁能多停留一秒,多一秒,只希望世界和命运不要转过脸来注意到自己,别出声,别发现自己,安然到老就很好。这是我的40岁。
这一年好像过得很仓促,三字开头的我觉得年少是件离我挺远的事了,但自己依旧还在生活的路上慢慢摸索着经验。在某一段时间里,我的工作还是会有不顺利,家庭也渐渐开始出现矛盾与争吵,皱纹在悄悄爬上眼角,乌黑的发丝里夹杂着几根刺眼的银白色。但我对此全然不知,甚至还在为年少时的梦想而坚持着。我珍惜余生的每一天,我回味度过的每一天,这是我青春的尾巴30岁。
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感,我仿佛看到了一条漫长而黑暗的隧道即将走到尽头,我的眼前已经看到了曙光,甚至能闻到青草的味道,忍不住的原地起个跳,打个响指。幻想着毕业那天要穿上黑色的学士袍,把帽子和书扔得比天还要高。我怀着满腔的热血,迫不及待的想跟这个世界打个招呼。然而世界一开始就让我摔了个大跟头,于是我学着乖乖的去和它相处,我充满好奇且小心翼翼的在它怀里成长,这是20岁的我。
我惊醒,抬眼是熟悉的教室,讲台上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数学老师,身旁是认真听讲的同桌,窗外是窗帘都遮不住的骄阳,蝉鸣声在我混沌的脑海里越发清晰。我扭头,对着同桌小声叫道:“你知道吗,我刚刚做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梦,我梦到到了我未来几十年是什么样的。”“嗯..嗯...赶紧听课吧。”“哎我跟你说啊,我30岁的时候.....”我看着那时喋喋不休的自己,窗帘被微风吹起的一角,头顶的风扇咯吱咯吱的转着,几个月后就要各奔东西的同学。那些美好且单纯的日子是我一去不复返的18岁啊。
矮小的身体,青涩的脸庞,喜欢趴在被窝里看书。有时厌烦学校,想快快长大,还有六年的中学和四年的大学。当那颗小小的心灵开始计算11年的时光,仿佛是在看着时光的尽头。那个10岁的小孩子去想象未来11年是怎样的一个概念,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我明了这一点之后,合上枕边的书,关上台灯,盖好被子,躺在黑暗中,我看着自己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躺在病床上的我,刚刚经历过一次抢救,只有旁边仪器的“滴—滴—”声还在提醒这个人是活着的。我看过了自己这一生,很好同时也很糟,为了这短短几十秒,不枉我来人间走一遭。
“滴——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