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黎城,一座百年小城,一幢幢高楼大厦平地而起,再也不是当年的街道曲折狭隘的遐州僻壤了。
夜晚的城市,天空像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黑棉。不同于白天车水马龙的繁华喧嚷,旖旎的霓虹灯、变幻奇彩的彩虹灯相映交错,让城市的夜多了几分罗曼蒂克。涟漪重叠的江河水,两岸轻舞飞扬的扶柳枝,给城市的人们带来感官的舒适。
穿过高楼大厦一直走到北城,拐进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巷,朝四周辐射的是一排排落旧的砖瓦民居,萧索与简朴与南城的灯红酒绿行成鲜明的对比,让人很难把一南一北,同一座城市不同的风景连在一起。
夜色加深,头顶偶尔传来几声鸟禽的嘶鸣,杨晓光裹着黑色的棉袄,带着一顶遮耳帽“喳嘁喳嘁”踩着脚下生硬的板石路,借着昏暗的灯光沿着小巷一直走,像游荡在黑夜的精灵。来到一处木门牌楼前才驻下脚步。
这扇黑色的大门上,油漆已不均匀地脱落,露出里面土褐色木头的颜色。像一名面容憔悴的老者,破破烂烂的精气神儿远不如从前。
他左右张望查看了四周,才轻轻拍着门板上面的铁环。像战争年代电影里的特务接头,慌张中带着几分神秘。
几分钟后,大门“吱呦”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五十多岁的胖男人,眉眼处有一颗显眼的黑痣,虎着脸面带凶相露出半边身子。
男人没说话,用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盯在他的身上脸上,之后一只脚迈出门槛,两手扒着门框伸出脑壳朝小巷周围转悠着瞅了几眼,之后把身子闪到一边让他进了门。
晓光跟着他穿过院子,来到一处用钢瓦遮挡的厢房外,推开掩着的房门,里面灯火通明,头顶上的几盏瓦数超大的白炽灯,亮闪闪的灯光刺向双眼。
“老规矩,把手机交出来。”男人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句生硬的话,冰冷冷的,像刚从冰窖爬出来似的。
“我要见豹哥!”杨晓光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朝他直接了当的说。
“妈的,你脸挺大啊!豹哥是谁想见就见的?”男人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
“我要见豹哥!”杨晓光并不畏惧他的咒骂,表情如初又复述了一遍之前的话。
“等着!真不知豹哥抽了哪门子风儿,偏偏看中你这个小白脸儿”胖男人骂骂咧咧着走了,穿过旁边的小门左拐右拐不见了人影儿。
功夫不大,一个穿着一圈儿毛领子纯黑色皮子上衣的粗壮男人走了出来,脖子上挂着一根电线粗的金链子,脸上镶嵌着几处狰狞的伤疤,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他一看到晓光,令人恐吓的一张脸立刻舒张开,看似心情不错的样子朝他走过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晓光啊!怎么今天有空来玩了?你可是好久没来看看哥哥了?”
被唤做豹哥的男人,一只大手拍着晓光精瘦的肩膀打趣地说。
晓光没接话,目光朝着旁边脸上有痣,被唤做阿辉的望了过去。豹哥领悟地扬起大手一挥,阿辉识趣的闪到一边。临走,斜眯着与豹哥站成一排的晓光几眼,这才不甘地离开。
晓光和豹哥声音压低,嘁嘁索索地说着话,几分钟过后两人仿佛达成了什么协议,一前一后朝着最里面的一扇大门走去。
当闭着的门被推开,屋子里乱蓬蓬呼么喝六的叫喊声,各类的叫嚷声齐唰唰地钻出门外。大屋里灯火辉煌,灯光比外头还要亮堂,能射瞎人的眼睛,一种糜烂令人发呕的醉生梦死的赌场乱象呈现在人的眼前。
一字排开的一张张麻将桌前围满了人。呛人的烟雾兴奋地在头顶穿腾,一缕缕一串串如同鬼魅,飞舞缭绕紧紧地将人夹裹。人仿佛已置于魔界之中。
豹哥一只大手搂着晓光的肩头,走到一张大桌前停了下来,冲着几个坐在麻将桌前四五十岁的男人,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不管今晚晓光老弟是输是赢,时间一到都放他走!”
“凭什么,不下完注谁也不能走!”旁边一个男人捯饬着手里的牌,口气不善地说。
“我的话不好使了吗?额……”
“大哥,这小子有啥本事你这么护着他!我上次吃了他的亏还没找他算账呢!”
“这小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哥,你可从来没这么好说话过”几个男人绞着一脸的横肉不服气的说。
“兄弟,好好发挥自己的本事吧,甭听他们这帮赌徒叫唤!”豹哥耳朵无视着几个人的抱怨,拍了拍晓光的肩膀,嘴角扯出一抹寓意不明的笑抬腿走了。
杨晓光瞅着几个叫嚣不止的人并未说话,抬腿朝着洗盥室走去。他之前来这里一直有个习惯,要赌之前必须去净手,赌完之后更要洗净了离开。似乎与书里讲的金盆洗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趁着洗手的空子,几个彪悍的男人递换了眼神儿头微微点了一下,其中的意思心知肚明。
“兄弟,今天想怎么玩?既然豹哥说话了哥哥们任你挑!”几个人坐定之后,其中一个嘴角咬着烟卷,咧着满嘴的黄牙,一脸奸相朝着晓光嘿嘿着。
“掷骰子吧,那个痛快。”
几场下来,晓光输光了身上带来的钱,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麻将台。面前几个像吸血鬼一样的男人,脸上的浑肉撕扯痞痞地笑着正欢,几双因为熬夜充血的目眶带着嗜血的凶残。其中一个从自己跟前抽出一沓钱“啪”地一下扔到晓光面前:“兄弟,借你的,咱们再玩几局大的怎么样?”
杨晓光目光呆滞地看着滑入眼前的一摞厚厚的票子,两手一摊大喊一声:“再来,起牌吧。”
几个人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把眼相望,嘴角偷偷扬起,手忙脚乱的开始了第二轮。
预料之中的事儿,晓光又输的一塌糊涂。不仅输光了老本,就连刚才甩过来的一沓票子也被几个人瓜分一空,就在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对面的男人“腾”地站起身子粗着嗓门喊:“对不起了老弟,咱们这账该算算了,你是给现金呢还是打欠条?”
“我没钱……!”
杨晓光憋着气绷着脸子往后退去。
“没钱啊!那就用东西抵喽!”面相凶狠的男人抬起屁股朝着他走过来,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刺刀。
“想必兄弟在道上混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来这赌的得输得起,东西留下立马走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老规矩,嘿嘿……”他又挪了几步,嘴角扬着更诡异的笑。
突然杨晓光的身子被人死死地摁住,一只手的手指,也被强迫着依次摊开在光滑的台面上,身后人恶狠狠地手起刀落,啊……一阵撕心裂肺得惨叫,像被宰的野兽仰天嘶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杨晓光突然“咣当”一声从椅子上滑落在地,淋淋汗水浇透了身子。水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滑落,淌在脚下的瓷砖地上。
他慌张着抬起自己的左右手,只见十个手指相安无恙的镶在上面,连皮儿都没有破损。哦!原来自己刚刚做了一场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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