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有一棵龙眼树,硕大如棚,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据爷爷说,他还小的时候,这棵树就在了。
树很大,一双手抱不过来,两人也不够,差不多要三个人才能勉勉强强把它抱住。老树皮很糙,枝干也不多,不旁逸斜出也是一种造化。它的造化。树根从地上爆起,一条一条粗壮的盘结在一块,像是数条长蛇屈服于地上。
这棵树没有人家,也不结果,大概是越长越大就不屑于结果献媚于人吧。真是一棵怪树。
河边的风很大,爷爷家就在那。树没有归属,还好,我能找到我爷爷。
爷爷喜欢泡茶,越苦越浓稠就越是喜欢,爷爷喜欢听收音机,收音机里放的是很久前的歌仔小调,爷爷会说,“憨孙憨孙啊,有国才有家”,他会说,“憨孙啊憨孙,人生如树草木一春,别犟过头”,他会说,“面条吃久了感觉人也软塌塌了,可是不吃面条就喝粥,一个人煮饭总是吃不完还浪费”。
我会说,“兴化啊,你做的饭好难吃”。“兴化啊,你开心就好。”
我当时坐在那棵龙眼树下,龙眼树硕大如蓬,
风微凉,
从我脸上掠过,有点痒,
我听见夏日田里蒸腾的虫鸣声,
有蝉趴在上面,
发出“知了知了”的清脆响声。
“知了知了,谁家二小
我家二小,开怀大笑,
捉只知了,给我二小,
二小二小,烦恼哎呀不见了”
我爷爷泡着茶,和邻里聊着天,
我当时默不作声,以为这只是庞大人生脉搏里一次最无关紧要的颤动,但我没想到,在以后和以后,我都很难再找到那棵树,找到我家二老。
去年龙眼树开花结了果,村里都跑去摘了,听人说果子不甜,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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