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关于“报应”的小文发在朋友圈里，收到一些朋友很有趣的回复，有人提到了六道轮回，有人提到了因果，这些角度都对我很有启发。诚然，“报应”的说法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宗教意思，所以用这些宗教的哲思来阐释，也自然贴切得很。
我很喜欢佛家的一句话，叫做“众生畏果，菩萨畏因”，人们在谈及报应的时候也往往在前面冠以因果，曰:因果报应。那么什么又是因果呢？我斗胆说一些自己的理解吧。
所谓“因”，就是缘由、根据、事物起始的动量，比如:原因、起因、因素。就好比把一个小球放在斜坡的顶端，它所具备的重力势能就是它的因，滚落的过程就是这因所外显的形，滚落到坡底就是它所应受的果。佛家里管做了好事叫善因，又称种下了福田，管做了坏事叫恶因，又称积累了业障。福田这个说法我就得妙极，告诉人们是要耕耘善因才能结出善果的。
果字本身就是果实之意，进而又演化出结果、结局的意思来。比如:后果、结果、果然。果然里的“然”是一个副词，意思是“是这样的”，所以果然连起来的意思就是:他的果是这样的。就好像我们说:某某果然考上了名牌大学，因为他脑子灵活平时又认真刻苦。又或:我的一个大学同学果然缠上了官司，因为他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做过很多坑同学钱的事情。而这个我们通常所见闻的果，就是俗称的报应，谓之:果报。
记得《史记》写商鞅的传里有一句话，叫:“智者见于未萌，愚者暗于成事”。这见于未萌的智，其实就是从某种程度上掌握了一些因果的规律。还是说回我那个大学同学，在刚开学的时候大家一起要买什么东西，这个同学就很大方的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那时候还不用扫码），豪爽的说:我来掏钱！后来和他一起坐地铁，他也一直在吹嘘自己多么仗义疏财，怎样请客做东。于是我知道这是一个极爱吹嘘又把钱财看得很重的家伙，就有意和他保持距离，尤其不要有金钱上的过往。后来他果然借了很多同学的前都拖着不还，毕业后和他合伙做事的同学最终也不得不走上了对簿公堂的地步。我并非想夸耀自己识人怎样的准，只是想说明只要用心观察的话很多人因果的痕迹是可以看出眉目来的。这就像有的家长很娇纵孩子，旁观者就会摇头叹气的想:他长大后少不了受社会的教育，俗话叫三岁看到老，其实这都是见因便可知果的事情。
当然，简单的因果我们能够窥斑知豹，大一些的因果却要数十年甚至几代人才能够看出端倪。比如北宋的时候有一个地方上的小官，这一天他正在为一个即将被判处死刑的囚犯彻夜难眠，他一遍一遍地反复观看卷牍，只是为了再寻找一些蛛丝马迹能为这个人减轻刑罚，在那个没有疑罪从无观念的年代里，能够设身处地站在犯人角度上考虑问题实在难得。这个人终其一生也只是地方上籍籍无名的一个小官而已，甚至我也完全记不得他的名字，但是他的儿子却是一个世人皆知的人物，在文坛上为一时盟主，在政治上引领了庆历新政，这个人叫做欧阳修。另外，前几日看到一则消息，某位李姓官员受到群众匿名举报，称他官风不正:滥用职权。后经纪检委核查发现他不仅是一位清官，而且在任职期间即使是亲姐姐临产，也没有挪用公车，而是骑车带着姐姐去医院，在从政方面也是身临一线，为此得罪了不少人，才会遭受不白的举报。而他的爷爷也是一个在历史书上为我们所熟悉的人物——李大钊。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欧阳修的父亲并未因自己的善良而得到发迹，李大钊同志也牺牲在了黎明前的黑暗里。但是前者的儿子配享庙堂，后者的子侄孙辈也多有高官厚禄，按照迷信一些的说法，就是前人种下了福田，后人得到了荫庇。但其实哪有什么福田和荫庇呀？不过都是家风和教养的功劳而已。
触笔又想起《了凡四训》里的一则故事，讲到有一个乡民在地主家偷窃，这个地主为人慈悲，仅仅口头教训了一番就把他放过了。十几年后，这个人成了为非作歹的巨盗，被官府羁押，斩首示众。这个地主看到后十分懊悔，自己当年若在他初犯的时候就狠加责罚，让他吃够教训，也许他就不至于一再堕落至此。由此可见一时的小善也并非真正的善因，个人的智慧在因果的纬度里太小，个人的观察在因果的时空里又太短，善恶的分辨在更大的尺度里也许也并非如我们眼中所见，所以真正的大因果是只有天道才能掌握的本质规律。
最后再说回“众生畏果，菩萨畏因”，众生的眼界太窄，众生的尺度太小，所以只能忙不迭的解决一些眼前的利害，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的讨生活。而能够通晓因果规律的菩萨，便能在事情未萌之际便已知晓其最终结果，在世人还在猖狂得意的时候，就已看到了他们的结局，并为之畏惧和悲悯。
前几日我推着自行车过天桥，在下坡的时候感觉背后有灯光，我知道这是一个大晚上还要赶着送外卖的小哥，于是搬开车让出一条道来让他先过。他很冷漠的和我擦肩，不说个谢谢，甚至都不看我一眼，然后竟又响亮的摁起喇叭催促前边的行人，下了天桥又一路逆行扬长而去。我当时有点气愤，又有点后悔给他让路，但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来，“像他这样感情麻木奔忙着讨生活的人，其实是很可怜的。”也许他现在这样横冲直撞谁也奈何不得，但像这样横冲直撞的过生活却是实难顺心如意的。我觉得我那一刹的念想，就有点像在看因果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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