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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在地狱”:如何给孩子解释“死”,是家长的必修课

“我的爸爸在地狱”:如何给孩子解释“死”,是家长的必修课

作者: 不靠谱的球 | 来源:发表于2021-04-28 12:24 被阅读0次

    对于死亡,中国人总是讳莫如深,其实,谈论死亡是个世界性难题。

    截至北京时间4月25日,全球累计确诊新冠病例超1.4亿,累计死亡超310万。

    ● 来源:今日头条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使世界各地多少人家破人亡,早早地结束了生命。他们大多数人,没有在这世间好好活一场,与相爱之人说再见。

    面对死亡,人们总是手足无措。

    我们常说,“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这句话说多了,如同我们理解了死亡这件事,并且已经准备好面对它。

    面对死亡,我们从来都是缄口不言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谈论死亡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情。在日常交谈中,我们用“往生”“去世”,甚至简单的一句“走了”,代替对死亡的称呼。

    中国人对死亡,表现出了极度回避的态度。如孔子所说“未知生、焉知死”“敬鬼神而远之”,所以中国的传统读书人对死亡话题基本不思考,这也被称为是一种“入世”精神。

    而奇怪的是那个所谓的“出世”的道家思想,也同样是以“不死(长生不老)”作为终极目标的,这构成了一个有趣的文化现象:

    死亡这个普遍性的人类话题,在中国文化中被神秘地隐藏了。

    然而,当“生”与“死”两个点确立后,人生的整体性才能确定出来,人生的意义才会成为最终的目的。所以不谈论死亡,就无法理性地审视人生。传统文化回避死亡,就是回避了人生的意义。

    这会给我们一种“生命无限”的幻觉,对物质生活日渐迷恋,放弃了有限的生命体验。使我们在活着的时候,浑浑噩噩浪费生命,仿佛生命永远不会结束;在面对死亡时,又撕心裂肺歇斯底里,仿佛从未活过。

    在面对自我死亡时无限悔恨,在面对他人死亡时手足无措。我们多少次在电视剧上看到,病人命悬一线时要与家人留下遗言,他们的家人一口一句“别说这些丧气话”,来来回回错失了最后的时间。家人永远不知道死者最后想说的话,死者含着悔恨闭上眼睛。

    如果说文化传统让我们对死亡闭口不谈,那么在开放的西方,是不是在谈论死亡时,绝不会面露难色呢?

    事实并不是如此。

    谈论死亡,是世界性难题

    在与英国当地的几位朋友交谈时,我发现这是个世界性难题。

    那是英国的四月天,春季来临,各色的花开满街道,朱红色的红砖城墙在阳光下发亮,一切看起来生机勃勃。

    我到Jennifer家做客,她家里的家具崭新,放置规整,桌上一张张全家福,里面的人们个个笑靥如花。

    图片来源于网络,非当事人照片

    她端茶给我,我摸着骨瓷茶具,慢慢吸着红茶里飘出来的水汽,一点点打开她11年前的记忆匣子。

    她有两个儿子,Henry 和 Mike,两个小男孩从小在一起打闹,有时吵得凶,也经常弄伤彼此。然而不打架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和和睦睦地打游戏,踢足球。

    Henry只比Mike大2岁,有时Henry与妈妈去超市,看到零食货架,总会不自觉地拿2份。

    图片来源于网络,非当事人照片

    Jennifer告诉我,他们总是闹别扭,也是因为他们性格太像,喜欢的东西也几乎一样,所以时常争抢。

    有一天早上,他们早起准备上学,在早餐桌上,最后的一份燕麦被Mike抢走了,Henry生气了,便把牛奶洒在Mike的手工项目上。因此再一次打起来,Jennifer把他们拉开,催促他们收拾好去上学。

    Mike气不过,对着Henry的背影大喊:“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这是Mike对Henry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当天,Henry骑自行车上学时,碰上了疲劳驾驶的司机,发生了车祸,不治身亡。

    Jennifer该如何向Mike解释发生的一切?

    直到今日,Jennifer也想不到一个好的答案,她只能和他解释:你哥哥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更好的地方”是欧美人谈论死亡时的通用语,在孩童面临祖父母死亡时,或者是宠物去世时,家长以此安慰他们;在成年人刚到社会摸爬滚打,却痛失至亲挚友时,身边人以此安慰。

    他们也从未思考过死亡背后的真相,“更好的地方”不过是一个拖延战术,面对死亡,他们依赖时间的力量,期望时间磨平悲伤,甚至抹去与逝者的记忆。

    为什么要重视死亡教育?

    死亡教育是一个新的研究领域,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更加注重精神层面的健康问题。而人们若没有提前了解死亡,在死神敲门后,他们或许会陷入抑郁、暴躁的情绪中,甚至会有创伤后应激反应的症状(PTSD)。

    成年人如果不懂得面对死亡,赖以时间的力量磨平情绪与记忆,长此以往,当他们回想起与逝者的记忆,只剩下模糊的记忆碎片,生命的空虚感却以此增加。

    而当孩子面对死亡时,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假设一个小男孩的奶奶去世了,他和父母可能会有如下对话:

    “奶奶去哪了?”

    “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奶奶出远门了?那什么时候回来呀?“

    “奶奶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来了?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去?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

    当孩子不理解死亡,却又遭受死亡的痛苦时,他们或产生愧疚感,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有家人去世了;或产生更大的恐惧,害怕更多的亲人会去世,再也不回来。

    英国学者Jewett表示,孩子若在童年时期遭受亲友离世,却没有人正视他们的情绪,与他们谈论死亡,如此会引发孩子的焦虑、抑郁情绪,自杀倾向以及成年后的酗酒倾向。

    这就是死亡教育的意义。

    2019年年底,所有人对2020年都有无限的向往,然而一场疫情带走了300多万人的生命。

    而在疫情之前,无数天灾人祸都在世界各地上演。

    死亡教育不是让你把每天都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而是正视死亡必然发生这个事实,从而真正意义上地珍惜生命的价值。

    那些以谈论生死为工作的人们

    郭慧娟,台湾死亡咖啡馆的创办人,南华大学生死学系硕士,也在中国台湾各大学做生死教育的教学。

    在四五年的时间里,她办了超过300场“死亡座谈会”,与上万人谈论死亡。

    郭慧娟

    “最小的参与者从9岁到93岁,每次活动结束,都能看到每个人对自己或者是对生命感受更圆满的神情,非常感人。"

    郭老师的父亲几年前去世,然而在父亲在世时,她与父亲有过一次深夜长谈,关于父亲这一生,以及他的身后事该怎么处置,她静静听完,记在心里。后来父亲病逝,她便开始处理父亲的身后事。

    许多人会在丧葬场合上与其他亲属争吵,他们各自认为自己最了解逝者,所以他们最懂如何处理逝者的身后事。而郭慧娟与他们不同,她知道父亲的心愿。

    “后来我爸爸走的时候,我当然还是很难过,但我真的庆幸我们有好好的谈过,我知道爸爸的心愿,我也知道我为他做到了他希望的事情,这让我和爸爸之间没有留下太多遗憾,一想到这点,我就觉得不那么痛了,比较心安。”

    也是与父亲最后的这段故事,坚定了郭慧娟发展死亡教育的心愿,希望通过一己之力,使更多人避免终身的遗憾。

    悲伤辅导师,是另一个配合死亡教育发展的产业。悲伤辅导师也是心理辅导的一种,但他们更针对于病人在痛失亲友之后的心理治疗。

    在2019年盛夏,我有幸见了台湾的儿童悲伤辅导师李晓芬,她见过无数个心灵受伤的孩童,听过无数个令人心碎的故事。世人与小孩谈童话,她却与小孩谈死亡。这份独特的工作,让她对生命充满使命感。

    来源:台湾毛虫艺术心理咨商所

    她曾经辅导过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在出车祸后进医院,在医院几天,一次偶然机会到楼下的医院理发店洗头,旁边的人们看到他,窃窃私语,“这个小男孩怎么了?”通过偷听旁人的对话,小男孩才知道,在车祸中,他的爸爸和姐姐去世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使他的家人倍受打击,没有一个成年人站出来,告诉他爸爸与姐姐去世的消息。对他来说,如果死亡如此不值一提,那自己对死亡的情绪,也不值一提。

    所以整个悲伤辅导的流程变得更艰难。李晓芬问这个小男孩,你觉得爸爸现在在哪里呢?

    小男孩犹豫之后说,应该在地狱吧。

    小男孩淡淡地说出这个令人震惊的答案,李晓芬迟疑了下,问他,“为什么你觉得爸爸在地狱?”

    “因为爸爸讲脏话,这是坏事。做坏事的人要下地狱。”

    在车祸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小男孩都觉得自己的父亲在地狱受苦,而他一心想要救他。

    传统的神话故事,或者是电视上的动画片,向受众描述了天堂与地狱的场景,在地狱中受苦的人形状惨烈,让不少人信以为真。

    对儿童的死亡教育,是要澄清这些虚构的画面,让他们知道,屏幕上对死亡的解释并不准确。

    在许多动画片或者童话故事中,死去的人物还会活过来,也正是有这些媒介的存在,我们才更该重视死亡教育,让小孩子知道,死亡是不可逆的。

    或许生命中最温馨的事,是谈生死

    死亡教育是个新兴的,却发展困难的研究领域。因为没有所谓正确的、错误的方式去与别人谈论死亡,无论是借助宗教、信仰或是童话故事,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关于死亡的正确答案。

    如此,谈论死亡有何意义?死亡教育让我们接受死亡终将发生的事实,当我们认清死亡的不可避免性和不可逆转性,我们再不断地谈论自己关于死亡的感受,在死亡发生时,我们才知道该如何面对。

    11年前,Jennifer带着Mike去医院与哥哥道别,他害怕极了,站在离病床远远的地方,旁边是父亲低着头叹气,眼角噙着泪;

    而母亲在旁边歇斯底里、几乎尖叫般的哭泣,他就这样呆滞着看着病房里发生的一切,他本来有机会改写他与哥哥说的最后一句话,但他浑身失去知觉,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哥哥离开人世。

    我见到Mike的那天,他匆匆出门踢球。Jennifer看着他离开,告诉我,“他很少提起他哥哥的事情,我想他也很难过。”

    去年疫情期间,Jennifer发邮件给我:

    好久不见,希望你还好。

    因为伦敦封城,我与Mike待在家,每天在新闻上看着死亡人数上涨。有一段时间,我觉得Mike很不开心,我想他又想起了Henry。

    Mike已经到了合法喝酒的年龄,于是一个晚上,我带着两瓶啤酒到他房间,和他聊聊哥哥去世的事情。

    我意识到,我当初没有处理好他的情绪,又或者是当时的我悲伤不能自已,忽略了他。

    那晚聊天之后,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死亡多了点理解,但是我们能够谈论这个话题了,我很高兴。

    这件事让我想起你来,如果不是你来我家与我说话,我或许不会意识到,Henry的离去对Mike会有这么长时间的、不同程度上的影响。

    谢谢你提醒我,谈论死亡很困难,甚至别扭,但我们还是要硬着头皮谈下去。 

    谈论死亡,很难;让死亡教育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更难。

    非常讽刺的是,这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各大媒体和民众,反思自己缺乏的投资理财的能力,无法应对经济危机,却依旧忽略了死亡教育的缺失。

    而死亡教育到底能教给我们什么呢?其实并没有确切的答案。

    但通过思考、讨论死亡,我们才能够真正理解生命的价值,以及我们一生的目标和期待;把“活在当下”,当作行动指南和人生信条,而不是说说而已。

    参考资料

    1. 今周刊丨郭慧娟:走进死亡咖啡馆后才明白,最温馨的事是谈死

    2. 纪录片《死亡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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