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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言碎语2

闲言碎语2

作者: 云飞扬_511f | 来源:发表于2022-02-13 20:17 被阅读0次

          弟弟发来一个 小视频,北京下大雪了。电动车座椅上厚厚的积雪,地面也是皑皑白雪。但在忻州,毕竟是虎年初春,不过是正月十二,本应春意渐浓时刻,一场迟来的雪花不期然地出现,似乎在找存在感,怎奈雪花有意,时间无情。地面渐已转暖,有的地方雪花刚落地,就化为无形,也有些比较寒冷地方还有积雪,河曲等路段都暂停行驶。看着窗外的雪花翻飞,很想知道老家的雪下得怎么样。

          2022的年过了,可是关于过年的记忆慢慢在脑海里闪现。今天特别想说说有关炕的故事。

          老家平遥梁坡底村多以砖窑为主。窑洞里的最明显的陈列就是那盘炕。过去家家如此,一盘炕倚着旧式窗户,占了窑洞的一半。印象里冬天最向往的就是热乎乎的那盘炕。下了回乡的公交车,三步并做两步走,最想上炕歇息,也最想见到炕上的奶奶。

          梁坡底村东新堡的七间窑洞是上世纪80年代初修建的,最早窑洞建好,但没钱打围墙,于是夯土搭建起来墙院。大门很小。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大。据说最早批的地基是六眼窑洞,但是奶奶和叔叔们商量,弟兄们多,建成了7眼,所以窑洞就小了。当时在东新堡也是最大的院落,现在似乎还是。窑洞常规尺寸,炕依然占了一半。最早7间窑洞里只有三间有炕,其中一间还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常用的还是最东面的那盘炕,保留了很多的生活记忆。

          奶奶从小和她的奶奶一起睡,当然睡的是相隔5里的东泉的娘家。后来嫁给爷爷,搬到了东新堡旧院的三间西窑。那三间据说有200多年历史,是爷爷刚挣钱后专门买下,把家从山上的赵家庄迁来,从此梁坡底成为我们新的故乡,赵家庄成为记忆里的故乡。自从三间老窑洞分给三叔和四叔家后,偶尔回去想探寻小时候生活的点滴记忆,但总是大门紧锁。偶尔院门开着,家门锁着。门窗紧闭,窗棂破旧,所有的记忆被封存,并随着岁月被风化。

          奶奶从小在炕上生活,家里姊妹们多,太多的针线活需要做,于是她和她奶奶就把炕当成了生活的主场。奶奶在嫁给爷爷之前,还曾嫁给一个在兰州某商铺当小伙计的人。过去山西人经商能力实在了得,四通八达,经商足迹走遍全国,而且是拖亲带友。这个爷爷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回家结了婚。婚后一个月就又去了兰州。只剩下奶奶留守。其实更多的日子是在娘家生活。后来这个前爷爷赶着送信,正遇着黄河汛期,一脚踏入淤泥,再没出来。再后来家里得知消息。奶奶的婆婆家比较开明。毕竟奶奶才20刚出头,如花似玉的年龄。于是问她愿意守还是走。奶奶的妈妈也是女强人,做主让奶奶回来。于是返还了结婚要下的首饰,奶奶又重新坐回了自家炕上。

          奶奶家人口多,养着骡子,在当时就算是富庶人家了,不缺奶奶的吃喝。家里姊妹们多,又热闹开心。可是奶奶的妈妈总觉得不能让姑娘老留在家里。于是四处张罗。一天,一个足有1米8多个子的男人走进奶奶娘家。这个男人就是爷爷。这一年奶奶25岁。奶奶的妈妈听人介绍了爷爷的经历,很感兴趣。于是爷爷趁着从离石回乡探亲的机会,到了奶奶娘家。两个村子隔着4里。爷爷从离石回来也是走着回来的,去东泉也是走着去的。家里有四个姐姐,可能老奶奶已经去世。没人提醒让他稍微打扮一下。他就胡子拉碴,一条裤腿高挽,一条吊着,就这样走进未来的老丈人家。

            爷爷进家门的消息早被妹妹们告给正在炕上做针线活的奶奶。关于基本情况早已知晓。比她大15岁,在离石经商,父母已逝去,一过去就是当家做主。奶奶是不大愿意的,年龄太大了。后来又听说他的打扮,像个老头子。满心里不愿意。可是架不住她妈妈的紧打慢劝。毕竟25岁,在当时是很大的年龄了,而且还结过一次婚。照这么看来,女性的社会地位在这百年内其实没有多大变化,尤其是年龄大的女性。于是奶奶被不情愿地劝着上了爷爷娶她的蓝轿。

          爷爷和奶奶都不是头婚,按照风俗,奶奶穿蓝衣,坐蓝轿,安安静静就去了东新堡旧院。上间窑洞娶她,下间炕上还放着一个病人。好像是爷爷的第三任妻子。其实两人没生活多久,这个奶奶就病了,爷爷让他的个姐姐帮助照料,其实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了。然后就娶了奶奶。我不只一次问过奶奶,你不怕吗?她说不怕。很快那个苦命的奶奶去世。奶奶当起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本来想着是要过好日子的。爷爷本来很能干,现在又重新成家立业,奶奶又年轻。凡事以奶奶为主。让去离石生活,她说离不开她妈。挣回的银子奶奶自己做主买地。后来爸爸叔叔姑姑们相继出生,炕上实在是挤,又花了不知5千银元还是多少买了最西面的一串院落。几年前我还去过。挺好的一串院子。因为住着人,院子还保护的不错,修的也很讲究。院子的大门口专门留有养牲畜的地方。据说当初买的时候,爷爷可能想着他的五儿不好好念书,但养骡子养马是个好手,一眼相中,很快就付钱。

          院子刚买下,就被土改分家产。刚到手的院子就没了。他们全家为避难,也离开了三家窑洞的热炕头,辗转到城里流浪。后来成分定了以后才又重新返回,自此开始贫穷的生活,重新开始我爸这一辈的奋斗。

          于是有了前面说的7间窑洞的修建。当时五叔是生产队队长,所以批了一块地。当时修窑的人工都没花钱,都是免费帮忙的。修建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分阶段进行的。但是,刚修好窑洞主体,奶奶就张罗着要住进去。从此奶奶就一直生活在这个院子里,将近30年历史,从身体康健,到需要拄着拐棍,后来搬着板凳行走,到后来不下炕,再到后来睡到炕上。炕成为她生活的重要载体。

          奶奶在的时候,那间窑洞永远是暖乎乎的,人丁兴旺。每一个人回到院里,方向永远是这间窑洞这间炕。放假我们回去,窑洞总是排的满满的。每天早晨,热炕头的奶奶会早早起来,叠好被子,下地做饭,我们则是排排睡着懒觉。我还好,从小自觉,能够体谅大人辛苦。也会早早起来打下手。繁琐的早上饭做好,搬上小炕桌,炕又成为一张张凳子,人们合拢而坐。三叔人比较聪明,与奶奶的感情也好。每次饭时过来,奶奶就让吃饭,结婚不结婚,在奶奶眼里都是自家的孩子。三叔还会坐在炕沿,连说带笑与奶奶说着家常,逗奶奶开心。四叔来了多半是坐床,来时基本是吃过饭,或者很少吃饭,少言多语。五叔则是一从地里回来就躺在奶奶睡觉的位置,枕着奶奶的铺盖,带泥的鞋子就斜楞在炕头。父亲偶尔回去,也是斯斯文文的坐炕沿与奶奶攀谈。印象里二叔常常是拿钱回来,开始是安顿奶奶,这个是给你的,这个你帮我保存起来。奶奶就放起来,可是没过几天,连给奶奶的也被要回去还赌债了。姑姑总是忙碌的样子,很少白日里上炕。

          白天,炕又成为做饭的橱柜。和面擀面切面,洗菜切菜,都离不开这盘炕。夜晚,炕成为一家人休息的地方。炕被烧的热乎乎的,刚铺下褥子,就被熏得暖暖的。躺下那一个通体惬意啊。好多年不睡热炕头了,至今想起来还是心里暖暖的。那年我带着孩子回去,乔晟5岁的样子,一家人坐炕上闲聊。乔晟也已老奶奶感情深厚,从后面搂着老奶奶的脖子,爬在背上。被我吆喝着,你老奶奶还能承受住你这摇晃?今年姑姑家孩子们回来,都还是抢着睡那盘不大大的炕,听姑姑说来,好有画面感。

          每年开学的日子,炕又成为奶奶瞭望我们走的瞭望台。给我们张罗好,看着我们出门,然后就爬到床沿,撩着窗户外头的我们,直到我们走远。

          好多年后,我还和父亲商量,我要装修那三间窑洞,在中间窑洞装锅炉,想让炕暖起来,还不要因为生明火而变得更干净,让谁回去都能推开门住,让那三间窑洞变得有人气。这也曾经是五叔的念想。当然我还有私心,我想让父亲晚年生活的舒适点。让他生命里对我爷爷的崇拜,对他兄弟们这么多年的奋斗成果实实在在地延续下去,也想让我在这里延续我的童年生活。

            但是生活着着实实地打了我的脸。叔叔们相继离世,父亲也病逝。在生病的日子,忙着沟通找医生看病,护理,根本无暇顾及维修。和弟弟说过多次,也都是落实在嘴上,心有余而力不及。以至于后来父亲回到村里,都没有上炕睡过一回。好多事就是这样,想的是一回事,实际情形又是一回事。父亲最终只是走了才短暂睡在冷炕上的门板上。

          那一年姑舅弟媳妇甜甜开车带着我们重访赵家庄,一路盘山路的尽头就是荒芜人烟的赵家庄。也是传说中的赵家庄。据父亲讲,他时候被爷爷带着清明节上坟。早晨早早地吃过饭,爷爷和他就出发了,然后走半上午去了赵家庄。上完坟,然后到他侄儿家吃饭。当时爷爷的侄儿还没有搬下来。村子不大,房屋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有的甚至倒塌。我特意看看了家家户户的炕。房子不大,房梁坍塌,炕也有很小,现在也沦陷,很难想象一盘炕上如何挤下7、8口人。不管如何想象,庄户人家赖以生存的那盘炕早已不复存在。房子后面不远就是各家坟地。当时的我站在那里还想,前院后坟,怎么住呢。天黑了就别想出门了,太害怕了。可是当时的人们就是这样生活的。

            关于炕的故事还有很多。我小的时候,每到冬天,善良的姥爷就来忻州了,给我们做饭。姥爷善良,来时总拿一瓶地道的香油,因为爸爸爱吃香油。姥爷很勤快,小伙计出身,做饭打扫家。父亲很敬重他。让他到对面的正房去住。他非要在对面的小房里住,后来特意给他修了一盘小炕。至今还记得姥爷给我讲八月十五吃月饼的故事。后来姥爷年龄大了,怎么也不肯来了。我们回去探望他。在舅舅家吃过饭,他就很自觉地回到他的老宅。我们也随同去。虽是旧窑洞,可是很干净清爽,炕上没有乱七八糟东西,被子总是叠得整整齐齐。当时已经80多岁的人了。锅台都擦得很干净。我们塞钱给他,他总不让我们给他,每次给总得一番推脱,我们还得告他要藏好钱。

          在宁武我们也睡过炕。一间小房子里的一盘炕,一家人睡在一起。那也是难得的记忆。可惜印象并不深刻。前段时间,去忻州古城西园,看到居民留下的旧窑洞,从外向里看去。也是一盘长长的炕,挨着窗户。窑洞有深没宽,炕也是很窄,很难想象过去要睡下8、9口人。

            今早,朋友说我又有城市生活,又有农村生活,当时感觉愕然,后来才明白意思。还真是,在农村的童年记忆成为后来的幸福回忆,以至于后来看到,乡村里放羊汉赶着养群走在贫瘠的黄土坡都感觉好亲切。农村睡大炕的那段日子成为一段的温暖的回忆。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温暖”渐行渐远,常常不自觉陷入不开心中。但是曾经经历的那些事,给予自己温暖记忆的那些亲人成为我心中温暖的源泉。只要心里有暖,生活必然有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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