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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家的几个女儿都谈不上漂亮,但碧青却是个例外。
在我们那个长青藤爬满墙角圈成的天井小院里,幼小的我,实在找不出印象中再有美过她的人。她那一头飘逸的长发,那轻巧高挑的个头,还有那细如柳枝的腰身──无一不令我着迷。
我不知道自己曾是多么渴望能有她那么一头漂亮的黑发,也极盼望长大时能有她那么高挑的个头,并且连做梦都在想着她那窈窕的腰段。甚至于我曾无数次的躲在背后,故意把几根稀疏的黄头发垂在耳后,学她款款走路的模样。
我是在模仿她的美丽,尔后在细数着屋后长青叶片儿的痴心妄想中渐渐长大的。不过,那些闲来无事爱嚼舌根的乡村小妇人,却总是十分鄙夷地说碧青“骚”,说她铁定一个板子像她娘。后来,我得知碧青原本是三叔一个远房亲戚寄养的私生女,她母亲跟人跑了。这个结论电光火石般地揭开了多年来一直藏在我心底的秘密。
我至今也不也相信,在那个礼教甚严的小乡村里,竟有如此胆敢悖于礼教的人。我于是又有些极渴望见到碧青的母亲,然而,直到碧青抹着眼泪出嫁的那一天,她也没有来过一次。我有时会在替碧青的忿忿不平中,开始没有缘由地去忌恨那个跟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渊源的影子。
我始终认为:碧青该嫁个好男人的,她怎么也不该嫁给那个儿时经常流着长长鼻涕的黑子,但她到底是嫁了。黑子倒也忠厚老实,农村人喜欢的不就是这样子的人吗?
几年后,我再次回到故乡的小院时,碧青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好像有些发胖了,头发也已剪成了短发,虽然依然美丽,但青春已不再了。她正坐在长青藤围成的小院里,满足地理着豆角,笑咪咪地看着两个小孩围着她,亲热地叫妈。
大概又过了几年,我突然从一个乡人的口中得知碧青改嫁的消息。这个消息令我禁不住有些感伤。乡人说黑子上吊死了。还隐隐约约地提及碧表跟一远房堂哥有私情,被黑子察觉,于是黑子悲愤上吊……这当然是个不完整的版本;因为其后不久我又听另外的乡人说黑子的死另有蹊跷,说碧青伙同奸夫谋杀了亲夫,却又自捏了现场……。
“自小就骚,铁定跟她娘一个样。”
乡人说到最后,用义愤填鹰的口气套用了老家人的一句俗话。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尘世的风情真的狭隘得足以让一个地道的乡村小妇人变得如此狠毒吗?但在黑子死后的一个多月,碧青的确是改嫁了,嫁的却并不是她的那位远房堂哥。
一个多月前,我从深圳赶回家乡为母亲奔丧,糟糕心情可想而知。
有一天,当我正落寂地坐在家门坎时,就看见了碧青。她已经完全的变了,岁月的侵蚀是那么无情地刻在了她那曾光洁的脸上,凌乱的头发遮掩了那双曾水波盈盈的眼睛,昔日的美丽已经不复存在。
她的巨大变化令我愕然。 她准是瞧见了我脸上的哀伤;但她一定无意于明白我那微妙的心事。
她走了过来,步态不再轻盈,然后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走了的已经走了,可活着的却还要活啊……”
她的眼里已蓄满了泪。我不知她到底是同情我,还是缘于我的哀伤勾起了她伤心的往事。
“可是,我妈太苦了,别人都说她连一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不知怎的,我竟然爬在她的肩头哭了。碧青说:
“人活着可不是听别人说的,别人的闲话是可以淹死一个人的,我不就是从闲言碎语中死过又活着走出来的人吗?其实,你妈有了你们这样的儿女,是她的福份,至少在她生前,你们已经对她是尽了心的,也是尽了力的啊──”
我从来不知道碧青还是个有点生活准则的哲人,生活的折磨让她不仅透视了人生的真谛,更让她把凡都都看得更为开阔。原来形式上的美满幸福远不如真实生活里活着的坦荡。
我相信多年以前的那些关于碧青的误传是有出入的,我很想亲口问问她的那场婚变,然而,又到底没问。
我离开家,再到南方来的那一天,碧青又正好回娘家来,且把她又生的一个最小的女儿带在了身边。她的小女儿长得像极了她。
听人说,大凡面相像母亲的女儿,其人生轨迹也多半会与母亲的命运存在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但我真的希望多年以后的小碧青,会过得比她妈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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