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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妹兄弟(四)夏夜

我的姐妹兄弟(四)夏夜

作者: 开在地上的樱花 | 来源:发表于2020-03-16 18:57 被阅读0次

                        夏夜

    山村的夏夜是最美的,夜空是星星的舞台,可以看见白花花的银河,勺子一样的北斗,地上萤火虫也提着小灯笼在草丛上凑热闹,小虫子在墙缝里一会儿吱一声一会儿吱一声,坐在房后水泡子里的大蛙,咕——呱,咕——呱,震得玉米叶都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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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小五妹觉得这泡子里的大蛙准是成了精,应该有脸盆那么大,那水泡子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湖,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

    昏暗的灯光下,妈妈手拎着麻线锤坐在炕边打麻线绳,我和小五妹就跪在妈妈旁边,给妈妈递麻匹。我们把扁扁的麻匹放到嘴里,用唾沫润湿一下,再用手指肚把它像线一样往一块捻细,再递给妈妈。

    妈妈把它夹在两匹快到头的麻匹中间,然后把长长的麻匹往脑后一扔,像一缕长长的白头发,一直垂到炕上。再转动线锤,那线锤转成了一个圆盘,上面的两根麻匹飞快地扭在了一起,变成纳鞋底的麻绳。

    扭好一段,妈妈缠在线锤上一段。妈妈打的麻绳又细又均匀,缠得也好看极了,中间鼓,两边扁,妥妥的纺锤形,特别可爱。

    我们从小到大就靠着这麻绳纳的鞋底做的鞋子,跳皮筋,跳格子,后脚跟总是最先磨出个大洞洞。母亲从不骂我们,只是夜里我们和炕上的小猫都睡了,妈妈还在昏暗的灯下,打着麻线绳。

    鞋烂了,妈妈可以贪黑起早给我们做。到我们开学时要交学费妈妈便没了法子。有一次,为了二姐上中学要交五元钱的学费,妈妈从村东头一直借到村西头。借了好几家也没借到。

    最后逼得妈妈硬着头皮去了舅舅的干妹妹家。舅舅的干妹夫开火车挣工资,但这是个房顶开门,灶坑打井的人家,大门总是紧闭,很少和别人家来往。妈妈还是叫开了门,避开了看门的狗,妈妈就因为借学费被狗咬都得住了好几天院。

    进了屋子,妹子长妹子短的好半天才说明来意。终于借到了5元钱。过了暑假二姐又要交学费了,妈妈一边打线绳一边叹气。

    水泡子后面的两大片玉米都冒樱了,红扑扑的像发育成熟了的少女。

    大姐埋怨哥哥好几天了,人家的男人都能半夜三更出去偷点青,就咱家爸爸不在家,哥哥又胆小如鼠。也难怪哥哥胆小,生产队的玉米看的特别紧,抓住偷青要罚款,严重的是要把玉米穗搭在脖子上,敲锣打鼓游街示众,多丟人啊!

    二姐脑子活络,对大姐说:“咱们这样,不是有五保户五奶奶吗?咱们跟五奶奶去,五奶奶是五保户,看青的抓了她也不能怎么样?如果抓住她咱就跑。”五奶奶可怜,老伴和闺女都死了,生孩子又落下了尿裤子的毛病,没人爱理她,只有妈妈让我们帮她打水送柴禾常去照顾她。

    这一天晚上,天黑的好像特别早,可却觉得空气都在发抖,我和小五妹透过后面开着的窗户像外望去,星星和萤火虫都藏起来了,外面像一个大黑洞,像是要把我们呑掉,夜已经很深了,屋子里好像总莫名其妙的有响动,让人心里发颤。

    后半夜了,墙上的钟,当!只剩下一声惊心动魄的闷响,大姐和二姐窸窸窣窣地拿着麻袋,从后窗户腾地就跳出去,大姐从后面的菜园子迈出去,再穿过一片十几米长的菜园,就消失在无边的暗夜里了,二姐在菜园里等着接应,就听咔咔咔,玉米地里一阵响,传到我们耳朵里像打雷一样,夜太静了。我和妹妹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和小五妹害怕大姐被那凶神老队长抓住。老队长是山东人,大家背后都叫他山东棒子。他脸总黑着,凶神恶煞一般,对谁都不讲情面。地里的庄稼一熟,他右胳膊下面就夹一把明晃晃的镰刀,忽闪忽闪地从南山走到北地。我和小五妹总觉得,谁要是敢动生产队地里的一粒粮食,他就能用那把掖窝下的镰刀砍谁。大人孩子见了他腿都发抖。

    去年捡秋的时候,二姐趁他回家吃饭的功夫,偷摸去北面的一块还剩点没拉完的豆地去捡豆子,二姐捡得正起劲,一抬头就看见他从村子里奔二姐来了,二姐抬腿就跑,幸亏二姐眼神好腿脚快,跑掉了。

    刷刷刷,大姐穿过菜地回来了,二姐接过袋子。哐!一袋子青玉米就扔在北炕上了,大姐和二姐气喘吁吁地从后窗户爬上来,跳进屋子里,赶紧关严了窗子。夏夜终于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第二天,二姐带着我背着这些玉米,坐了火车,去到城里卖了钱。这一年我们没有让妈妈为难,我们自己解决了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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