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竟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一)
夜里,陶之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生了一场大病,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她皱紧眉头艰难地下了床,缓缓走到窗边透气。舒畅多了,她想着,又回头看向病床,床上竟然躺着一个人!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安感逐渐弥漫。
她颤颤地走上前,床上躺着的人居然是她自己?病床上的她双眸紧闭,尚有轻微的呼吸,床头那朵桔梗花还开着,花瓶下却压着一张纸——病危通知,她只剩下三天的生命了......
“怎么可能?!”她将桔梗连同花瓶扔进垃圾桶,那张纸也被撕成碎片。
凌晨两点,陶之瑶从梦中惊醒,房间里漆黑一片,她摸黑开了灯。霎时灯光刺眼,她不适地揉了揉眼,梦中那朵桔梗和病危通知赫然在目,她又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确定这不是梦。
是谁放在了床头柜上?她环顾房间内,门窗紧闭,窗帘拉着,屋里的冷气依旧开着,一切似乎如常。
“我一定是睡迷糊,出现了幻觉。不管了,关灯睡觉!”
陶之瑶把脑袋埋进被子里,闭着眼,脑海里却不停浮现梦中的场景,怎么睡得着?她探出头,索性就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挨到了天明。
镜子里是一张憔悴的脸,脸色惨白,双眼布满了红血丝,重重的黑眼圈。陶之瑶无奈之下化了妆,脂粉也遮不住她的疲倦。她只得谎称自己生病请了三天假,然后收拾好出了门。
她去了一家心理咨询室,医生姓陈。
陈医生见她到来,并不惊讶,手指敲打着桌面,说:“你来了,坐吧。”
陶之瑶恍惚地坐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她的瞳孔不自觉睁大,“你早知道我会来?难道是你?”
“陶小姐在说什么呢?不必惊慌,我是心理医生,不是心理变态。”
“陈医生,我好像出现了幻觉。我居然看见床头有一朵桔梗和一张病危通知单......是不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才产生幻觉的?”她的手心全是汗。
“陶小姐怕死吗?”
“怎么不怕?我怕死了!”太多遗憾未了,怎甘心离开?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珍惜剩下的时间,去做你想做的,留你想留的。时候一到,一切自会明了。凤凰涅槃重生,死,又怎么不是一种新生呢?”
陈医生的话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她下意识点点头,不再多问,离开了。
“如果生命只剩下三天。”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远远的,无法触及。
她长叹了一口气,向一旁的花店走去。
她看着那么多花草,挤在狭小的店里,兴致突减三分。老板见她欲买又止,送了她一束小小的粉色绣球,说:“人生苦短,花期短暂,但每一束花都在盛放中寂静生长,为那转瞬即逝的美,即便枯萎,明年今日,依旧绽放。”
陶之瑶怔怔地接过那束花,她最喜欢的绣球。
(二)
回到家,她把绣球放在小客厅里,坐在沙发上习惯性打开手机。微信响了两声,是同事关心她怎么没去上班,她没有回复直接息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陶之瑶的生活失去了该有的兴致和盼头,变成三点一式的生活和窄小简单的圈子。二十四的她就开始被家里长辈各种催婚,安排相亲,她对此都一一回绝。
尽管粉色绣球的花语恰是,浪漫与美满。
不是不渴望爱情,只是不愿意将就,除非是他——姚晊。
陶之瑶第一次遇见姚晊,是在高一的第一节体育课。没了中考体育压力的课程,瞬间水了许多。全班跑两圈操场,就可自行解散,只是不允许提前回教室。正好,陶之瑶也不想回教室。
不和同学打球,也不偷回教室,她就一个人在校园里溜达。
学校绿化做得好,不仅种了好些花草树木,喷泉池塘凉亭也一个不少。那天她偶然在池塘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株从未见过的花。她弯着腰凑近了观察,红色的四瓣小花一朵朵紧挨着,竟是一整株!只有这一株,应该不是园丁种的吧,难道是飘来的种子?
正想的出神,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吓了一跳,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同学,可以让一下吗?”陶之瑶见他手里拿着一只铅笔和素描本。
“哦哦,不好意思啊......”她退到一旁,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男生,原来他是要画那株花。“那个,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她小声问了一句。
“绣球,蔷薇目,虎耳草科。”他脱口而出,视线毫不偏移,仍专注地画。
向来害羞内向的陶之瑶,连碰见男同学都会绕道而行避免打招呼的她,这一次鬼使神差地没有溜走。她目不转睛盯着素描本上的画,心想着是怎样的一个人愿意将草木勾勒纸上?想着想着,她的目光就不自觉转向那只握笔的手,瘦削修长,然后是他的侧脸,鼻梁高挺,双眼皮,长睫毛......
怎么还会有睫毛这么长的男生?陶之瑶盯着他的眼睛再一次出神了。
许是察觉到别人的目光,男生转过头,四目相对的那一霎,陶之瑶清晰地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男生也愣了一秒。
“你画得真好!”陶之瑶扔下这句话就慌忙逃跑了。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了绣球花吧。”她自言自语道,“算了,难得工作日不上班,做些什么好呢?”
她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等等,怎么感觉家里这么乱?怎么感觉强迫症突然犯了?
“收拾心情从收拾家开始!管它三天两天,时间一过,还是好汉一条!”
自从毕业后,找了份稳定工作,住在公司分配的宿舍里,她就把读书时期看过的小说,写过的日记,过去的一切纸质证明都从家里搬了过来。满满一大纸箱,只是搬来后就再没有打开过了。
舍不得扔掉,也没有勇气打开。于是就放在角落,占着一席之地。
今天,她突然想打开看看,万一生命真的只剩下三天,她糊里糊涂就离开人世的话,这些,也会被家人当做废品扔掉吧。她不想。
她打开那本泛黄的日记,首页被撕掉了,第一页变成:
2011年9月7日 星期三 晴
上高中的第一节体育课,还好没有怎么训练,老师管的很松。一个人去逛了校园,学校真大也真好看。
我还发现了一株花,遇见了一个男生,他说那叫绣球。他为什么会去画花呢?我们是一节体育课吗?他是美术生吗?怎么会有睫毛那么长的男生啊......
首页是怎么被撕掉的呢?似乎是因为,枯燥乏味的学校生活,从遇见他的那天起,才变得渐渐有趣起来。在那之前的记录,也就变得多余。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从遇见他时对他一无所知,到发现他是隔壁班跑操时的旗手,再到分科后同在一个理科班。知道他学过素描喜欢画画,因为对植物感兴趣而选择有生物的理科。
所有关于姚晊的事情,都写进了日记里。
陶之瑶将小说拿出来放回了书架,剩下的仍旧放在箱子里,然后用胶布封好,贴了一张便签:火化的时候,将这些也火化了和骨灰一起埋了吧。
(三)
回忆过去是一件特别伤神的事情,陶之瑶整理完,只觉得身心俱疲,也没有了心情吃饭。
天黑得很早,她索性关了所有的灯,静默在黑暗里。
什么时候起,她已不再害怕黑暗,反而渐渐习惯了孤独清冷的夜晚。
也许因为人之将死,才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
念高三时,有一次晚自习学校突然停了电。陶之瑶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不是闪电,雷雨声,不用上课,而是光。
高三重新排了座位,姚晊成了她的同桌。他成绩很好,数学物理英语统统不在话下,而她,成绩很稳定,稳居倒数。班主任为了体现对同学的关心和仁爱,特地安排他们坐一块。
那天自习课,她正在偷偷写小说的片段,正写到男主深情地对女主说:“有你的地方,才有家。”突然,日光灯全灭了,眼前漆黑一片,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陶之瑶伸出左手,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蜡烛和手电筒。她听见一个同学高呼:“回寝室咯!”
结果下一秒,班主任的声音就传来了:“都安静坐下!你们都高三了,还成天想着玩?停电了就在脑子里回忆知识点,想想高考,戒骄戒躁!我去买蜡烛,都等着。”
“带台灯了没?”姚晊问她。她使劲摇摇头,也不说话。
“有MP3吗?”他又问了一句。
“有。”她摸黑去找抽屉里的MP3,“找到了。”
“听听力。”他像一个指挥官一样,带着些命令的口吻,“顺便给我听一只耳机,我的没电了。”
“好。”她戴好右耳耳机,将另一只递向右边,“给。”
黑暗中,她递空了,她的手就僵在半空。陶之瑶怕黑到什么程度,从小到大每晚都要亮着一盏小灯才能入睡。
忽然,有一只温暖的手触碰到她冰凉的手,然后接过她手里的耳机。
“怎么不放听力?吓傻了?”听到他的声音,陶之瑶才回过神来,按下播放键。可是耳机里放的却不是听力,而是她今天没听完的那首歌。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她放下手时,又被那双手紧紧握住,她像触电了般,心里却渐渐升起一股暖意。她联想到物理上的热力学定律,热量可以自发地从温度高的物体传递到温度低的物体。
陶之瑶没有说话,姚晊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听完了这首歌。
直到她的手心开始冒汗,耳机里开始播放听力,他才放开。
那天直到下自习还没有来电,晚上还下着雨,同学们三五结伴拿着蜡烛挤着伞回了寝室。陶之瑶没有带伞,也不敢一个人走回去。
借着摇曳的烛光,她看见姚晊站了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
连他也要走了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她听见“走吧,送你回寝室。”
她举起蜡烛,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火光倒映在他的双眸,“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陶之瑶,除了你,还有别人吗?”他好像轻笑了一声。
于是,那天晚上,他打着伞,她举着蜡烛,一起行走在风雨夜中。他们默契地走得很慢很慢,陶之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有姚晊在的地方,就有光。”
“快进去吧,上楼小心点。早点休息。”还是到了寝室门口。
但她好像产生了一种错觉,只是她不敢求证,“谢谢你,姚晊。”
此时的她听着耳机里周杰伦的新歌《说好不哭》,哭了很久很久。
那些尘封多年的心事,一下子被打开的时候,痛苦和难过并未减少分毫。八年了,她还是放不下姚晊,也放不过自己。
不是没有遇见过其他人,只是再没有遇见过光。
所以习惯了暗夜,习惯了封闭自己的内心,习惯了逃避。
(四)
第二天日上三竿,陶之瑶才起床。
她又做梦了,似乎是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姚晊回来找她了。中途迷迷糊糊醒来两次,她都蒙头继续睡。梦境真实得,仿佛他真的回来了。
真正醒来的时候,陶之瑶只觉心里空荡荡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床头从未动过,桔梗花和病危通知单依旧在那,只是花枯了几分。
她简单收拾了行李,买了回小县城的车票,从主城到县城不过三小时的车程,她在很快又睡着了。醒来时,车已到站。她没有回家,住进了酒店。
她想去学校附近走走,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她的秘密基地了。
小县城临江,学校位于城郊,大门口外就是长江。2012年的冬天,她第一次发现了那个秘密基地。沿着一条小路往下走,是一片荒芜的田地,再往下走,有一块大石头靠在江岸。
她马上就爱上了这里,并作为自己的秘密基地。
高三那段时间,她压力很大,一放假就来到这里闲坐,听江水拍案,看轮船驶过,也邂逅过一场日落。
远远地,她看见秘密基地那坐着一个人,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慢慢走近,走近他身后,低声说:“你好,可以让一下吗?”
他站了起来,转过身,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陶之瑶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陶之瑶,好久不见。”她扭头想跑,他一下子拉住了,从背后环抱住她,“五年了,你还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吗?”
她低着头不说话。
“高考结束那天......”
“那天你告诉我,你发挥稳定,你说想去南大。”她打断他的话,“可是,我考不上南大,也没考上你念大学的城市......”
出成绩的那天,他发来短信报喜,她没有回,他打电话,她也没有接。她关了手机,把自己关在家里哭了一整天。她不敢面对他,不敢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不敢和高中其他同学有任何交集。
她被可笑的自尊心打败了,一败涂地。
她留在了本市,而他,会去到他向往的远方。
那一年,在智能手机还未普及的2013年,他们彻底断了联系。
“就因为这个?陶之瑶,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他抱得更紧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她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此处。
“陶之瑶。”他放开了她,走到她面前,“不要再逃避了,好吗?”
她把头埋得更低,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可是她还有机会吗?她的时间,只剩下一天了,她怎么开得了口,可是她也好不舍得。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毕业之后,没有留在南京吗?”她努力平复心情,抬起头问他。
“调职了,就想着先回来看看,再回市里工作,下周一正式上班。”
“回来几天了?”
“两天,明天开车回主城。”
“明天走的时候能带上我吗?”她想在最后一天,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好,手机给我。”
“干嘛?”
“留联系方式啊,不然明天怎么接你。”
她把手机递给他,“密码1107。”姚晊笑了笑,那是他的生日。
他们没有过多交谈,他就回去了,他留给她空间和时间做决定。
[if !supportLists]第三天,[endif]姚晊来接她:“怎么不回家,倒住在酒店?”
“不想回去,不想家里人担心,也不想被催婚。”
听到最后一句,姚晊满意地笑了笑,“走,带你去吃早饭。”
他还记得她的口味,不加香菜的微辣牛肉面。
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记得,只是,她从不知道。
没关系,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五)
他送到她家楼下,分别的时候,她递给他一张便签。
姚晊: 你好哇! 这是我从《爱你就像爱生命》里学来的,你好哇,姚晊。 我诚挚邀请您,今晚八点,来我家天台,一起看星星吧。 陶之瑶 他看着便利贴上工整清秀的字迹浅笑,然后把它收进手机壳里,藏好,连同她的小心思一起藏好。 七点,陶之瑶就在天台布置等候了。 她从家里搬来两把躺椅,一张有桌布的小圆桌,上面摆着一盏月亮灯和两瓶鸡尾酒。桌子在一侧,两把椅子紧挨着。今天,她特地穿了定制的星星裙,化了一个淡妆,喷了有着雨水气息的淡味香水。 这颗凡星,在等着她的月亮。 七点半,他就来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凝视着他的脸,难掩笑意:“你来啦。” “嗯,怎么想起约我看星星了?” “你没看微博热搜吗?听说,今晚有可能出现流星诶!” “是吗?”他突然上前,敲了敲她脑门,“这里的想法愿望,流星可听不完。” “哎呀,管他的,你先坐,坐这。”她挨着桌子坐下,拿出手机,戴上右耳耳机,问他:“听歌吗?”“听。” 她将左耳耳机递给他,按下播放键,这是一首纯音乐,特别适合看星星的时候听。 他一直闭着眼,陶之瑶侧头看着他,隐约好像看到他笑了一下。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他问。 “你是我无法触及的星辰。”她低声说。 “什么?”他睁开眼,头凑了过来,离她很近很近,“我没听清你说的。” 她感觉自己满脸通红,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于是慌忙取下这只耳机,转过头大口呼气,“咳咳,就叫Start,星辰。” “陶之瑶,我英语过了四级。” “啊,我知道了。”她去拿酒,“我们喝酒,喝酒。” “带开瓶器了吗?”他摘下耳机问。 “我……”她在桌子上寻找,“没带……” 他立马接过酒,直接用牙齿撬开了瓶盖,“另一瓶也给我。” “哦!没想到,你牙真好……” “又想什么呢?”他举起酒瓶,“干杯。” 一瓶鸡尾酒,她就醉了,两颊绯红。于是惬意地躺在椅子上,感受晚风袭来的凉意。 那天晚上,流星没有出现,但是满天繁星闪耀着。整个世界好像都散发着温柔的微光。 她觉得,夜色中凝视着的那双眸子,远远胜过满天繁星。
最后,还是姚晊帮着把小家具搬回原位。 “早点休息,我回去了。送到门口就好。” “好,晚安。” “See you tomorrow.”
我多么希望明天能见到你,还有明天的明天,未来的每一天,也都想能见到你。陶之瑶在日记本里,只写了这一句话。
她合上日记,收拾好桌面,躺在床上,等待零点的钟声,等待死亡逼近的那刻。
零点一到,灰姑娘就会变回原样,一切的梦境也该醒来。 病房里,心电图突然有了剧烈变化,守在床边的男人紧紧握着那双冰冷瘦弱的手,丝毫没有察觉。而床边他悉心照料的那朵花,正悄然开放。 那双带泪的眼睛缓缓睁开,光明让她极其不适,她眨了眨眼,手心的温暖让她不由侧过头。 姚晊,原来你一直都在。 这次,我不会再逃之夭夭。 那夜星辉洒满人间,而我,只看得见你眼里璀璨的星河。
(六)
“你......我?”她的声音很虚弱。
“我刚回来不久,你坐的出租车和一辆小车相撞,那辆车的车主是我朋友。那天,他本来要去机场接我。”他松开了手,“你刚醒,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我去叫医生。”
他看上去好憔悴,下巴好像还有胡渣,她看着那双眸子,说:“好。”
她闭上眼,回想那场梦境,如果生命只剩下三天......
“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还有没有哪里不适?”医生问她。
“有点疼,其他还好。”她睁眼说。
“没什么大碍了,再隔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去之后好好修养。”医生说。
“好的,谢谢陈医生。”他送医生出去,又问了一些注意事项才回来。
陶之瑶有些恍惚,“姚晊?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梦。”他拈了拈被角,“放心,我在。叔叔在过来的路上。”
“我爸什么时候来的?”
“你出事的第二天,我用你手机给叔叔打的电话。他就住在附近的酒店。”
陶之瑶记得手机设置了密码,他既然打开了手机,那他会不会看到备忘录里的内容,他会不会知道我这几年,都没有忘了他。那里记录着的,她五年里所有的心声。他都会知道吗?
陶父来的时候,他自觉地离开了病房。
“爸,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你平安就好,没事就好。”他望了一眼门口,“瑶瑶,出院的时候记得好好谢谢人家。你昏迷的三天,他每天晚上都守着你。”
“嗯,我知道。”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傻女儿,喜欢就说出口,爸爸都懂,不要辜负了人家。”
出院的那天,是周末早晨,阳光正好。
他开车送陶之瑶回家后,又准备送陶父回县城。陶父婉拒称自己已经联系好了车,又连连感谢姚晊照顾女儿。
“爸,到家了记得回个电话。路上慢点。”
“放心吧,快回去吧,好好养身体。”
姚晊送她上楼。
“那个,家里有点乱,别介意啊。你先坐,我去给你拿瓶水。”陶之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乐还是水溶C?”
“都行。”语罢,他打量起屋内的陈设。虽然是两室一厅的小户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陶之瑶最喜欢的北欧风。
她递给他那瓶水溶,然后拧开可乐的瓶盖就开始咕咚咕咚。
“呼,活过来了。”
“少喝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啦。”她坐了下来,“谢谢你,姚晊。”
“除了谢谢,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他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仿佛要将她看穿。
“对不起......”其实她很想解释,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原谅你的不告而别,不用解释过去那些,我都明白了。抱歉,用你手机的时候,看到了备忘录。”他的目光柔和起来,“我也喜欢你,陶之瑶,从过去到现在。”
她的心跳的好快好快,从过去到现在。
再次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会心动,会不知所措。从前,他几乎什么也没说,现在,他却来到了自己身边。
“我想了很久,向很多人打听你的近况,最后决定回来找你。”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素描本,“本来打算出成绩那天给你的,希望还不会太迟。”
她接过来,是那本画着绣球花的素描本。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前面都是一些花草植物,从某一页开始,出现了一双眼睛,而后画的都是她。
那双眼睛下面,写了一句话——她的眼里藏着一片星河。
她拿来笔,在下面又添了一句——那片星河叫姚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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