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医生是我在深圳认识的中医,我叫他老寄,我常年在他那里调理身体,深知他对病人的认真负责。卡昂的孩子们长期因为医疗条件,卫生知识的缺乏有很多小毛病,所以2013年的时候,我邀请他一起前往卡昂扶贫文化学校,为孩子们实施义诊。
自以为身体棒棒的老寄一到3800米的色达就开始高反了,但一到卡昂,已经有很多病人候在那里,老寄虽然很累又高反着,却立即开始看病,乌着嘴唇,吸着氧气坚持到很晚才睡。晚上所有人都和衣睡着大通铺,我听到老寄在床上翻来覆去,立即爬起来观察他,果然他又乌着一张嘴,根据安大师的指示,嘴唇发紫已经是高反中比较严重的一种,我看看他抱着的氧气袋已经所剩无几,只好不顾吵醒他人的危险四处翻寻新的氧气袋,找到后给他换上,看着他嘴唇返红才敢返回我的床铺躺下,他只要有点动静,又立马醒来去看他。鉴于去年粟洋同学童鞋的2012年高反頻死的经验,我不敢对任何一点小异常掉以轻心,更何况我们强大的后盾安大师还不在。
第二天果然更多的问题来了,海量的病人从十里八乡赶来,密密实实的把堪布的小土屋围了个遍,甚至有些病人是拿着医院的病历过来的。当听到病人嘴里若无其事的说出自己得了肺癌,肝癌之类的疾病时,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觉得他们一定是搞错了。一个7岁的小男孩,两年前烫伤一直没有痊愈,现在才过来看医生,老寄只能帮他敷一次药,后面没法继续,也不知该如何帮他,很多肺结核的病人,若无其事的当作感冒来看病,肝包虫的病人,顶着肚子过来以为自己太胖或者是怀孕了。这一切都让我们我们一筹莫展,我们带的药压根就不可能治愈这些疾病,他们缺的不是一次义诊,他们缺的是医疗条件。
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过去,病人只见多不见少,小土屋里的人越堆越多,我们的袋装氧气已经耗尽,瓶装的仅剩两瓶,显然不够晚上的开销,离最近的药店往返10个小时的车程,让我们压根不可能有补给。老寄的嘴唇越来越乌,我也越来越焦躁,药物用尽,氧气耗尽,他们再蜂拥而来,我们能给的只是心理安慰。于是我及其强硬的要求堪布遣散病人,要求老寄最多再看20个病人。
我并不清楚堪布是如何纠结的出去遣散哪些病人,我只知道,有很多病人,从早上排队到下午5点多,被告知今天医生已经不能再看病。我出去的时候不敢和他们的眼睛对视,他们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是衰弱的老人,我无法想象如果是我自己,排了6,7个小时的队,被告知不能看病的时候我会有什么样的心理感受。
但他们就柔顺的接受,然后默默的散去了。
我在心里默默道歉,如果有下一次,我一定一定一定提前备更多更对症的药,一定一定一定提前采集资料,用更有效的方式来帮助更多的病人。我想老寄一定也有一样的心境吧,因为从那之后,他就开始不断的研究高原上的状况和病症。他在微信上开始跟我分析高反的可能原因,说当时义诊过后的某某孩子只敷了一次药不够,要我再去找人资助看能不能把孩子长期照顾起来,他要求我下次去卡昂的时候叫他一起去,他说:我决定每年都要去一次。
第二次,第三次,老寄越来越熟练的应对高原上的常见疾病。2016年9月,我们去卡昂学校义诊的时候,一对村民抱来一名因错把药当糖果吃而晕厥的儿童,孩子已经失去了意识,高原上也没有洗胃的设备,只见老寄拿出银针,给孩子手指脚趾放了一些血,又找到几个穴位隔着棉服扎了进去,孩子竟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其他的志愿者们把孩子们抱在怀里暖着,他又去忙别的病人去了。一时之间,寄医生立即成为传说中的男神+神医。
但是由于看病的时候需要大量动脑,从一上到山上,病人络绎不绝,老寄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候。所以老寄依然是耗氧量最大的哪一位,这意味着他每次依然会高反,老寄的解决方案是一边吸氧一边看病,实在不行了常常在我们的强迫下才换到小房间里休息片刻。
除了看病,老寄更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他深圳诊所的病人资助卡昂,在老寄的感召下,很多新的朋友提供了药品,资金的帮助,其中的志愿者张保红,更是在我们为新教学楼筹集资金的时候,发动自己的同班同学,为新教学楼的配捐贡献了极大的力量。
老寄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和人交流,三句话不离中医,他和孩子们拥抱时还略带羞涩,动作僵硬,我们在去的路上听歌,他听中医案例和中医故事。他并没有太多华丽的词语,他的爱都在行动里。我认识不少人,第一次取卡昂经历高反之后,就再也不想上去了;我也认识不少医生,看过一个病人犹如蜻蜓点水一般不留痕迹;但是老寄不是,他年年高反却年年上去,他吸着氧也舍不得停下来给孩子们看病,他记挂一个生病的孩子就像记挂自己的孩子,他心心念念的四处寻找资源给孩子们看病,他还想着能在学校培养一个接班人出来,建立一个医疗室。
老寄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但是我想,如果药师佛出现在人间的话,他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