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绝对是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和阅人无数于一身的人。当然,他的读书、旅游和阅人都围绕一个中心:写作,这是他雷打不动的志向和目标。
毛姆年轻时就极爱旅游,即使他囊中羞涩,最后的一个铜板也是花在了旅游上。而他旅游所去之处大多和那些他曾阅读的作家们有关,比如:去看看易卜生边喝啤酒边读报纸的地方看一看,雪莱阅读索福克勒斯并在吉他上写下诗句的那个松林里坐上一会儿。
毛姆说,旅行使他丢弃了知识分子的全副傲慢,他是在旅行中找到自己的。
真真羡慕可以走遍天下的人!
本文提到了毛姆将处子之身献出的同性伴侣:海德堡的朋友布朗(布朗是化名)。
一直认为这部分涉及到的人物和情景正是《人生的枷锁》中菲利普去巴黎学画时交往的那些朋友们的原貌。
1. 在旅行中找到自己
我曾拥有知识分子的全副傲慢, 如果说我已经如我希望的那样丢弃了它, 那并不是由于我的美德或是智慧, 而必须归功于这样一种机缘: 跟绝大多数作家相比,我更是个旅行家。
我喜欢英国, 但在那里我从来就没有过家的自在感。和英国人在一起我也总有种畏缩感。对我来说, 英国一直都是这么一个国家: 在那里有我不想履行的义务以及让我烦恼的责任。在我和我的祖国之间至少隔上一条英吉利海峡之前, 我从来都不会感到完全的轻松自如。
有些幸运的人能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找到自由,我没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量, 我是在旅行中找到自己的。
当初我还在海德堡(毛姆正值16岁)的时候, 就借机去了德国的好多地方(在慕尼黑,我看到易卜生在马克西米连纳霍夫一边喝一杯啤酒, 一边面色阴沉地看一份报纸), 也去了瑞士。
2. 艺术, 为艺术而艺术, 这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 而唯有艺术家能赋予这荒谬的世界以意义。
不过我第一次真正的旅行是去意大利。去之前, 我先饱读了沃尔特·佩特、罗斯金和约翰·阿丁顿·西蒙兹的作品。我有六周的复活节假期可以自由支配, 兜里还有二十英镑。我先去了热那亚和比萨, 步履维艰地跋涉了漫长的距离, 就为了在雪莱阅读索福克勒斯并在吉他上写下诗句的那个松林里坐上一会儿。
然后在佛罗伦萨一位孀居的女士家里安顿下来, 前后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一边和房东太太的女儿一起读《炼狱》, 一边手握一卷罗斯金的著作, 不辞劳苦地逐日去遍访那些著名的景点。罗斯金告诉我应该赞赏的一切我全都赞赏(就连那座可怕的乔托塔包括在内), 凡是他非难的我全都厌恶地掉头就走。他再也没有比我更虔诚的门徒了。
之后我去了威尼斯、维罗纳和米兰。我回到英国的时候感到洋洋自得, 对任何不同意我(以及罗斯金)对波堤切利和贝里尼看法的人全都嗤之以鼻。那年我二十岁。
一年后我又去了趟意大利, 最南一直到那不勒斯, 并且发现了卡普里岛。那是我平生所见最迷人的一个地方,。第二年的夏天, 我整个的假期都在那儿度过。当时的卡普里还鲜为人知。从海滩到市镇之间也还没有索道缆车。很少有人夏天会去那里, 只要每天四先令就够你在那儿包膳宿的, 这其中还包括了葡萄酒。从卧室的窗户就可以看到维苏威火山。
当时在那儿的有一位诗人、一位比利时的作曲家、我在海德堡的朋友布朗(布朗是化名,他实际是毛姆第一位同性伴侣)、一两位画家、一位雕塑家(哈佛·托马斯), 以及一位在内战期间曾为南军战斗过的上校。
我心驰神往地倾听他们谈论艺术与美、文学与罗马史, 要么在安纳卡普里上校的家里, 或者就在露天市场附近的莫尔加诺酒店里。我亲眼看到有两位因为对埃雷迪亚十四行诗的诗性价值意见不一, 简直要相互撕咬对方的咽喉。我觉得这全都伟大得不得了。
艺术, 为艺术而艺术, 这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 而唯有艺术家能赋予这荒谬的世界以意义。政治、商业、需要高深学识的职业——站在“绝对”的立场上看来它们都算得了什么? 对于一首十四行诗的价值或者一块希腊浅浮雕的卓异(希腊, 胡说八道! 我跟你说那只是罗马的复制品, 我敢打包票), 我的这些朋友们的意见容或会有不同; 不过他们都会同意这一点: 他们全都燃烧着宝石般高能的火焰。
我太害羞了, 没有告诉他们我已经写好了一部长篇小说, 第二部也写了一半, 虽然我也燃烧着宝石般高能的火焰, 却被当作一个只关心解剖死尸而且一不留神就会给他最好的朋友灌肠的非利士人看待,这实在是对我的莫大侮辱。
马克西米连纳霍夫(Maximilianerhof):当时当地的一家著名餐厅或酒馆。
约翰·阿丁顿·西蒙兹(John Addington Symonds,1840-1893):英国作家, 以写意大利文艺复兴史闻名, 著有七卷本《意大利文艺复兴》, 还有译作《米开朗琪罗和康帕内拉的十四行诗》等。
乔托钟楼(Giotto's Campanile):即佛罗伦萨大教堂的钟楼, 著名画家乔托(Giotto d Bondone,约1267-1337)一三三四年被任命为佛罗伦萨市政建设监察官, 同年六月他设计了大教堂的钟楼, 还为这座独立的钟楼设计了部分浮雕。
波堤切利(Sandro Botticeli,1445-1510):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 运用背离传统的新绘画方法, 创造出富于线条节奏且擅长表现情感的独特风格, 代表作有《春》《维纳斯的诞生》等。
埃雷迪亚(José María de Heredia,1842-1905):法国诗人, 杰出的十四行诗大师, 他的一百一十八首十四行诗和几首长诗编集为诗集《锦幡集》,这些诗通常抓住历史上(往往是古典时期或文艺复兴时期)短暂的片刻或者一件艺术品作惊人的形象化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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