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敏杰
初冬将至,寒潮已起,旧年于恍惚间已然走到了尽头。
此刻,夕阳尚且温顺,柔而不焰,谄而不媚,连光都泛着懒懒的酥黄。举目间,一老汉扛锄而归,啜一口大袋旱烟,又剔了剔鞋底的硌脚石子,面着袅袅炊烟,不紧不慢地踩着黄土地的呼吸,自有一番笃定和闲情。脚边绕着一只吐着舌头的大土狗,追逐着斜拉得长长的影子,时而跟前,时而脚后,着实有趣。
只是,身后的这条小路衰败得委实可怜。那光秃秃枝头,垂着几根枯藤,立着几只昏鸦。而枯枝和败叶零碎了满地,有半截嵌在泥里,有半片弃于一旁。杂草倒还一簇连一簇,不过到底失了水分,蔫了萎了,倒了一丛又一丛。想起昨日与夏花的约定,如此看来,又只能化作追忆。
可追忆真不是个好东西,总是在风起未期时,牵扯起未愈合的伤口。明明早该化作了一道疤,可为何总是隐隐作痛。就像远处,那一块块烧焦的土地,没了稻子谷子的遮遮掩掩,那般赤裸裸地拓进我的眼眸子,晃得生疼。这个季节,地里没什么庄稼了,也不该留什么庄稼。但是,土总还是要翻的,毕竟待到春暖花开,又该播种了。
贤者说,种下什么因,就结得什么果。所以,农人总是将心血扑在这小小的方块中。他们淳朴、勤劳,在春日撒下希望,期盼在秋天收获。但是,总有意外在夏季不期而至。虫灾、暴雨、台风、干旱等等,似乎每年都有一两个会如约而至。所以,沟沟壑壑留在这片土地,也刻到他们黝黑的皮肤里。不过还好,冬天到了,惦记在外的孩子们也该回来了。地窖里多少还备着让他们带回城里的干货。也许存了好久了,久到扳着指头数着回来的日子。
对于时间的衡量,从不应该用年月日,时秒分来度量。因为,在外的日子,人们总是忙碌到习惯性忽略了最重要的人,以至于不记得上个电话是何时,下段的归期又是何日。所以,只有当一个熟悉的人,突然地不辞而别,大概这辈子都注定无法相见时,才会当头一棒,才会赫然注意到岁月的流失,才会惊然记起时光的痕迹。
我不禁有些戚戚。原来,离家这么久了。从短袖背心到羽绒秋裤;从啤酒烤串到火锅温酒;从放肆自由到时常想念。大概,没待过这儿的人,是不会知道。青岛的夜晚,飞机比星星还多。如一颗颗划破天际的流星,留下短暂的痕迹,最终去往既定的目的地。所以,每一趟南飞的航班,我都会为他们默默祝福。因为我相信,这祝福也会随之飞到南方那个小镇。
如今,寒意起,冬将至。鸿雁已南归,南人也该北离了。
所以,家,回嘉;归,当归。
于2018.10.31
归,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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