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红尘

踏入五月，我又被包围在熟悉的白兰花的香气里了，那花香是从四月的清淡到五月的浓烈，特别是每经过一场阵雨沐浴之后，花会开得特快特多也特香。
花开一直延续到秋天，冬天的花最少，偶然也会有棵树上开那么一两朵。
所以每年当白兰花的香开始弥漫的时侯，就是宣告南方的夏季揭幕了。
这种从我有记忆的儿时开始就被熏陶其中，到了中年，还依然年复一年地循环着的气息。
一如人的情感，永远都是反复交替着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一样，只是在每年的五月，都显得特别的明显，浅淡了的是白兰花的香味罢了。

白兰花的香，是从我两岁多随父母住进机关大院以后就开始陪伴着我。
那时候大院的周围都种有这种白兰花树，高的有三四十米，树干笔直地伸向天空，要到十几米处才有树杈，枝叶都十分茂密，一排四五棵，好几处都种有一排。
所以到了夏天，那几处种有白兰树的地方都是十分荫凉。
还有几棵较矮些的白兰树散落在大院的前面，树身大概有五六米高，在两三米处有分叉。
我直到上了高中还经常爬到这些矮一点的树上，在较粗壮的树干上半躺着自己一个人在不着边际地遐想。
每年到了五月，最初开始时，是跟着妈妈屁股后面，拿着一支绑着用铁线拧好的小钩的长竹竿去钩花，长到五六岁以后，我就自己去把我能够得着的白兰花钩下来。
我不会爬到树上去摘，高的树我爬不上去，矮的我又不想伤到枝叶，我当时还觉得自己採花的技术挺高的呢。
採来的白兰花用小袋子装好，然后拿回去幼儿园，再大点了是拿回学校去送给老师、小朋友及女同学，让她们带回她们自己的家里，据说用盐水泡过的白兰花能治咳嗽。
她们收了我的花以后，都显得很高兴，我就会随着大家一起开心。而每当我看见大家微笑着捧着白兰花在鼻子下嗅着她的香味时候，那是我心里得到最大的满足的时候。
工作以后就很少做这些勾当了，后来更因为嫁人搬迁的缘故，住的四周环境没有了白兰花树。
只能在偶尔经过某些路段时，才会看见一排的花树，闻一会儿的花香。
闻到的花香很多时候，是小贩摆在街上准备售卖的，放小摊上一小堆一小堆的白兰花。
有时候我还会买些花去讨好老人好友，或者放在家里和单位自己的位置旁边，让自己这熟悉的味道中被包裹起来。
渐渐的工作生活都忙起来了，连自己都忘了五月是白兰花的季节，忘了飘溢着白兰花的香味，剩下的只是百感交集五月的记忆：

幸福 ，曾经是粉嫩的五月，十七年前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女儿被抱着回到了家里，初当母亲的我，有了这个从自己身上分裂出来的生命。
才十五天左右，她已经会将小脑袋转过来聆听你为她唱的儿歌。
饿了她会流着大滴大滴的眼泪柔声地哭喊。
喂她吃奶的时候她会又突然停下，抬起头眨也不眨一下地望着你的眼睛，过了一会，才继续吮着吃着，那是一种多么的奇妙亲腻的感觉。

悲，曾经是惨白的五月，十年前的五月，慈爱的父亲因医疗事故突然离逝，因为不懂医学常识，最终也没能为父亲讨回一丝公道。
这年的五月，全家人都浸在痛苦、无助和彷徨之中，其困扰和影响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健康。

爱，曾经是殷红的五月，透出的不是石榴花色，而是被剖开心的颜色。在四年前，暖和的风徐徐地吹了过来，吹过来的是若隐若现的花的香。
慢慢地催启我那早已因破损而紧闭的心，将我尘封了很久近乎死亡的情感唤醒，诱我乐而忘返地畅游在文字中。
虽然风有时候会肆虐，带来了时柔时骤的雨，但毕竟将我常带灰霾的天空一再洗涤，我可以重新看到了蓝天白云，看到了太阳星星月亮，看到青的山绿的树白的花，我的希望！

哀，曾经是黑色的五月，去年的“5.12”四川大地震，目睹了整个城市如同遭受战争重创后，无不慑胁于上天以大自然的威力给予人类毁灭性的破坏。
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颓垣败瓦，尸横遍野的画面，无不哀恸于生命迹象在一瞬间中消失，原本就是那么不堪一击的脆弱实景，更加无奈着自己原来就是那么单薄甚至无能实质。
在自己极度消沉和颓废中，废墟里顽强的生命，救援人员不懈的努力与坚持，无私无畏忘我的奉献。
整个中华民族罕见地体现着空前的团结、坚忍和善良，却又深深的震撼着我凄寂而苍凉的心灵，让我发现自己并非活在孤独的渊底里，我体内的血依然是热的。

在今年的“五.一”假期中，我路过那段青涩年代经常走过的林荫大道时，突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久违了的浓郁的香气里，我才感悟到，其实在白兰花繁盛的五月，却原来是我红尘未了的五月！

2009-5-6
2018-7整理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