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春雷响遍祖国各地,二十年的河东转河西)
姑母知道国忠得救了,救人的是说书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山东老乡,便破涕为笑了。
国忠的姑对申凯说,“只要知道你在哪个屯子里说书,我是每次必到的,只是这几年听不到你的音讯了,我牵挂的不得了,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这样,我们随着你马上去你那里接国忠回家。”
“那好吧,姑。”周申凯把自行车放在张举仁顾用的马车上和着张举仁一同去了县城郊区自己的家中。
时光随着昼夜交替,潮起潮落,转眼到了1978年,中国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官场生涯近乎二十年的张谋策兄弟因贪污腐败,也被削为平民,张谋策还在追逃之中。
他们的父母——张举仁和国忠的姑母常尚支也相继去世。
曾经孑然一身一直住在离姑家有三十多里地的国忠,由于他的技术好,工作能力强,早已被推荐到了县办企业当了一个厂的小领导。也已成家,而且已有一儿一女,两孩子仅相差一岁。
媳妇小他十多岁。也是个县办企业的女技术主任。
最让他难过和忘不了的是,他的姑妈和他的救命恩人,相当具有文才水平却凄苦一生的周申凯兄长的去世。
现在,每到逢年过节,尤其是清明寒节,他必定要去给她们送烧些紙钱。
可是常国忠并不知道,他的远在山东老家的父亲常尚文已经去世一年之久了。
当时,家中的哥哥嫂子知道他孑身一人混到结婚生子的不易,两个孩子太小了,路途又那么遥远。
因为拆迁家里人全都住在别人家,父亲的骨灰盒都没有地方去放一下,只能搁在尚未完全拆下来的半塌露天草屋下的废墟里。
即便说了也没法来,又怕他深受打击还不如不说。
因此,特意隐瞒了他,每次写信都痛心的说“父亲挺好的!”
——那是1976——1977年间, 山东常家村也同全国一样,搬村造地——把所有下洼地的宅基搬到了土层贫瘠的丘陵上,以增加土地肥沃的水浇田面积。
原常家大院,也就是后来的粮库学校等组成的大杂院,和他们常家人正住着的,原牲口棚改成的庭院属于第一批拆迁户。
头晚上给说的让般家,必须在两天之内般完,无论怎样两天之后,大队派人必须拆房子!没有商量的余地!
尚文和哑巴儿子国彬,被安排到距离他大儿子有八百米的最东边,一家的房东的小灶屋里住着,国贞夫妇及他们的儿女们,就挤在了一个近邻居家里的一间草房子里,只能放一张床的空间,实在是不能供他们夜间休息的条件,因此,大一点的女儿,永驻及丑小丫到了晚上,就只能住息在别的邻居家,只有小儿子和父母亲挤在一间小屋里。
(常尚文重病在拆迁,儿子托魂来诉怨冤)
最近,尚文的支气管炎又犯了,以及因为帮着拆房子不小心被石头砸伤的脚感染后,越来越严重了。
也许是往返搬运东西累的,感觉浑身疼痛,再加上不停的闹肚子,常常头晕。有时,如坠入在云雾之中旋转,时常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他是在发高烧,身心俱疲冷颤不止……
因为儿子国贞及孙子永驻整天忙着拆房子,又准备在丘岭上建房子,尚文就不想让他们知道。
自己就硬撑着,实在受不了了,就躺在床上休息一下。
终于有一天夜晚,也就是1977年7月15日深夜,发烧了两三天的尚文严重口渴,就想叫隔壁的残疾儿子国彬给倒点水喝。
本不太听话的哑巴儿子听到父亲的喊声,不知道是干什么,没怎么重视,也没有回答父亲少气无力的呼唤。竟然又睡着了。
他想自己起来倒点水喝,实在是不想动弹,脚在化脓。但还是要试着起来,可是,无论他怎样用力争扎,都难起来,无论再怎样喊,也喊不出声了!
他难过起来了,他怕自己永远都不会起来了。
他牵挂起自己的小儿子国忠在关外过的怎么样?成家了没有?
(其实当时国忠已经结婚即将生子,报喜的信封正运行在路上。那个时候寄封信一般情况下都需要一个星期)
自己果真倒下了,可怜的哑巴三儿子国彬是个犟脾气,有谁来照顾?还有一个颠三倒四的大儿子国贞,素芬一个人照顾的过来吗?
先是顾虑重重,渐渐地有些意识模糊,然后开始发昏:
他的两个已经死去的儿子——二儿子国真,四儿子国男泪痕满面地向他埋怨,倾诉生前所受的委屈,
二儿子国真托梦倾诉道:“父亲,若不是当初,你模棱两可,做错了选择,凭我的实力,我决不会枉在人间走一遭的,还客死在异地!
我还那么年轻!我还有那么多我该做的事情!尤其是,有那么一个年轻貌美,如花似玉的姑娘,和我一样也是干校里的学生。
自我有病以来,她每天都来我这里看我,给我做好吃的带来,哭成泪人似的说不愿意让我离开她,我也不想离开她,以及这个世界啊父亲!
由于你听信谗言,和你错误的决定,使我们整个家庭,家婆人亡啊父亲!
也让南逃北颠的我吃尽了苦头。积劳成疾,早早结束了我本该为新中国做出贡献的……年轻生命!”
四儿子国男手扯着小香玉,扶着母亲埋怨道:
“父亲若不是你每天与我娘大吵大闹无休止,在生产队受了委屈的我回到家里,不仅得不到温暖,还要继续承受你们的唇枪舌战,甚至大打出手,不然,我也不会得那种病,
家里家外气硬把我给撑死!还有,我那三哥,当初好好一个小孩,不是南跑北颠的随大人们讨饭,乱吃东西拉肚子,能吃错这么多药造成哑巴吗?”
这时,他只见活泼可爱的孙女小香玉,笑着对他说:
“爷爷,别听他们乱说,我知道,这不全是你的错,我不怪你,也不怪我的父母整天争吵不休,忽略了我,那是孙歉德,硬是不给我看病,把本来能治好的小感冒给耽误了,把还不足六岁的我葬送到黄泉路。
其实,我还比被我父亲误打致死的第一个大姐姐多活了好几年呢。”
尚文似睡非睡,一下被惊醒,什么都不见了。
他很想翻一下身子,可他连翻身的能力也没有了。口渴过度,他也感觉不到渴了。
渐渐地一个残老的骆驼,在如海似血的残阳中,在沙丘里向他走来,说是寻找水源来了。
最终,实在走不动了,倒下后被渴死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里……
(尚文突然病死在房东家)
常尚文又一次猛然惊醒,突然,一块粘液同时涌上了他的喉咙。
他努力想喊出声来,却不能,用尽最大的力气咳嗽一下,想把瘫咳出口外。可是,她已经没有了那份力气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个小时过去了,也没能吐出口外,也没有一个人走进他的身边,因为是在无人知道的黎明之前的黑夜里。
远在几百米之外的大儿子国贞和素芬压根就不可能会知道。
就这样,被一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粘痰,在一个黎明将要到来的时刻,悄然得夺走了常尚文年庚七十三岁的生命!
这个曾经胸怀坦荡,曾经为当地百姓器重过,又让少数人所鄙视的人,这个因为错走一步,给个别人制造成歪曲政策机会,导致自己历经磨难,至死不被人理解,身外人压根也无法理解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死尸蜷缩在一个用土坯凳起来的不足两米的墙角旮旯里的床上
就这样,常尚文在一个无月,无人知道的寂寞凄楚的别人家里的三四米大的灶屋里,永远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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