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

写于2016年5月19日。

如果有来生，我愿长成一棵大树，在远方的森林里，抬头是干净的天空，四周静谧而美丽。

雪初是这样一个人，仿佛无论阴天还是晴天，她就是她自己的阳光。

第一次是在车站遇见郧天。

场面一点也不诗情画意：刚好雪初上完了一周的课，拿着大包小袋，满身疲惫。而郧天却在这时向她借钱，雪初一惊，袋子里准备拿回家洗的衣服全部洒了出来。两人尴尬笑笑，不语。

认识也那么突然，所以没想到会一直延续到多少年后。

后来的雪初长高了不少。郧天说他对女朋友没什么要求，只要有脸蛋有身材没大脑就行。

那你觉得我符合吧。

第三点还行，前两点就算了。

滚。

对了，忘了告诉你最重要的一点。

嗯？

郧天一本正经地盯着她，一定要喜欢我。

夏天的雪初快被晒化了。她骑着单车招摇地穿过大街小巷，三角梅挂在水泥墙上，毫无美感。一个陌生的男孩向她招招手，她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个辨识度不高的男生。郧天。

你要去哪里？

随便转转。

哦……

嗯。雪初刚想说再见时，郧天笑着说，你把你男朋友弄丢了。

谁是我男朋友？

我啊。

之间是有一些故事了，一切发生在夏天，雪初住的出租屋里，自己那间房间面朝南方，终日不见阳光。不见阳光的原因不是因为窗户朝南，而是有一栋紧挨着的楼房。两扇窗户面对面，可以见到的光芒是互相房间里的白炽灯光。

是在车站遇见郧天之后才选择在学校附近租房子的。雪初疲于来回奔波，选择了这套价格低廉的小屋。

不过一切还好。早初晚归，然后在每天夜里台灯下学习的时候，总能透着对面窗帘后看见人影。

什么才是两个人相处最好的状态？爱情，友情，还是陌生人？

你是不是每天都在认真地写作业？

没有。有时候在写日记，有时候在发呆。

那学习好的原因是什么？太虚伪了。

说个实话太累。所以改口，我学习可认真了，习题做了好几本，连书都全背下了，目测拿下年级前十。

嗯，自己给自己打脸，根本拿不到。那是不会发生的事情，但不是绝对的。

其实，你真的不必在意太多。

是不是可以作为陌生人一起，去闯荡一下世界？我不问你的来生，你也不问我的过往。咱们就这样，看到猫就说猫，看到狗就说狗，看到你就说猪。

你妹……其实可以考虑，一起出去走走的。

哦对了，你上次晾在阳台上的袜子掉楼下，我帮你捡回来了。

嗯，送你了。

我嫌弃。

本来可以成为恋人的，结果一不小心成了朋友。

雪初是姐姐，不喜欢比自己小比自己幼稚的男生。而这种男生，刚好就是郧天，连青春痘还没长出来的小破孩儿。雪初高三，郧天高一，当郧天还在对面房间里朗诵枯藤老树昏鸦、小乔留给人家的时候，雪初已经要决定念北方还是南方的大学了。

往后一点的日子里，郧天开始找雪初借各种东西，包括笔记本，课本，甚至早餐也借。同属四楼，所以两人只需要把物品抛到对面的窗户内就行了，射程两米。

雪初怀疑，这小孩天生就是来找自己借东西的，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每当自己关上窗户，郧天就拿晾衣杆戳雪初的窗户玻璃。雪初经常在梦中也能听见这种咚咚咚的声音，她由衷地怀疑是郧天半夜不睡觉一直拿晾衣杆烦她。

有一次他们在窗户前互相撑着下巴，郧天问她，你喜欢猫还是狗？

雪初说，猫。

倏地，一只黄猫被抛了过来，扑到雪初怀里，雪初被吓得大叫，差一点以为这只猫会掉到楼下去。

雪初拍拍胸脯，说幸好我没说喜欢狗，不然你不得扔一只狗过来。

不，我会学狗叫。

雪初经常趴在窗台前睡着的时候，郧天开始学吹口琴，雪初瞪着眼让郧天别闹，郧天乖乖地，在阳台上养花。

雪初挺心疼那盆花的，甚至郧天拿晾衣杆敲窗户的时候，那盆花都像是要掉到楼下去。

后来那盆花还算长得不错。就像雪初的名字一样，雪初草是一种灵草，干燥时呈现貌不惊人的枯萎状，遇雪水层层绽放行程奇观，是最珍贵的一种草药。

那盆花长着长着，种花的人就不见了。

没结果的故事才最美，留给人想象的伏笔，最不容易，让人遗忘。

一直以来，雪初看见的郧天都是一副美好的模样。总是灯光下，可是有光芒的人，背后一定会有阴影。

郧天辍学。到南方的亲戚家打工。

听说他与别人打架被拘留过。

听说他在夜店里做服务生。

听说他越长越高了。

听说他又有了一个女朋友。

听说他已经为家里赚了很多钱了。

雪初眼里的郧天，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不爱学习，调皮捣蛋，但是，却是一个真真正正完美的小孩。

高考结束后雪初试着用晾衣杆移动那盆花。花下面有张明信片，一不小心落到了楼下。雪初急冲冲跑到楼下拾起，正面是几米的一副画，背面是《我的心中每天开出一朵花》里的一句话：

落入深井，我大声呼喊，等待救援……天黑了，黯然低头，才发现水面满是闪烁的星光。我总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最美丽的惊喜，我在冰封的深海，找寻希望的缺口，却在午夜惊醒时，蓦然瞥见绝美的月光。当我们去拼命追求那些虚华的同时，却忘了最珍贵的其实就在我们身边。

一晃而过的几年后，雪初真真正正地成为了郧天的朋友。郧天有自己的妻子，而雪初也有自己的男朋友。

你那时说的将来在哪里？

丢了。

为什么不去努力抓住？

看到过美丽的东西毁灭，再有美丽的东西靠近，避之不及。郧天说的时候话语自然，就好像自己活成了一篇文章。

雪初可能永远也不知道，那时候郧天是一个人住的那里，那里而且是他的家。

一个人，便是一个家。

雪初说那只猫我养得很好，现在已经开始晚年生活了。

谢谢。

我想将来也就成为一只猫该多好，你可以天天抱。对了。如果有来世，你想成为什么？

雪初笑笑，良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