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会记得他 | 费南

2016年夏一个人去了巴塞罗那。我的沙发主叫费南，经营着当地排名第四的旅馆，同时是名导游，也设计时装。这篇讲的是他让我装做他的助手蹭团旅行的故事。

这段巴塞罗那记忆荒诞却又深刻。它改变了我对很多事物的看法，也自然而然的，改写了我的人生。

总算，离开了巴塞罗那。

1、

飞机腾空的那刻，看到机场边的海岸，湛蓝渐变的地中海海水，银白的浪花打在无人的海滩上，顷刻乌有。是啊，如费南所说，我并不了解这座城市。在小镇Sitges的海边游完泳他问我: Did you enjoy it? 我开心的回道: Yes! I love it; it's even better than in Barcelona. 他望着我欲言又止。

"I mean, the beach!" 满心以为他会把这理解成我的感谢，谁知他冰冷的: You don't even KNOW Barcelona. You haven't even scratched the surface of Barcelona!

话不中听，却是事实。不若刀刻，不言伤害，不再少女心。最终我们告别他说：I'm glad we end up with friendship. 作为旅途匆匆的路人，这座城市依然陌生，新奇，我依然ignorant，连简单的地名也记不清楚。也许他会忘记我，也许我会记得他。

看西班牙攻略时读到一句话：Spaniards are known to be arrogant, too straight forward, not easy to get along with. But once you become friends, you be life-long friends. 倒是挺准。费南是我目前遇到最复杂的人: Confident, controlled, ambitious, dominant. 却又caring, warmhearted, charming, knowledgable, disciplined, passionate…

在海里他问我游泳游得好吗？我说：I'm a good swimmer in swimming pool, but in the ocean I'm always a bit afraid. 他看着我只淡淡说：Don't be afraid of anything. Just be cautious. 

2、

他热爱西班牙，狂热，自豪，不止一次告诉我：Spain is a great country to live. 有几次让我以为他要帮我规划人生了。我在巴塞罗那的第三天他接了个旅行团，是五个美国人的小团，问我想不想去。我说想啊，可是我怎么去呢那是个小团呀。他说没关系，你来吧，就说你到西班牙快一个月，在我的BnB里工作是我的助手，做一些杂事，比如会计、管钱、接待中国的客人。

旅途一路圆了很多谎。风景是很美的，可是我的心却时时在打仗，生怕这行美国人问我巴塞罗那你去了哪些地方？这个地方好玩吗？要知道我连最有名的兰布拉大道都记不住！中午我们去吃一家有名的海鲜饭，快到餐厅时费南嘱咐我说：Don't try to pay.  This is the best paella in the region and it's 80-100 euros per person. 

觥斛交错，他总会照顾人的夹菜倒酒。却又突然冷不丁的转向我：You forgot to give me the trasaction balance yesterday? 

我一脸蒙。

他又说：The transaction balance, you didn't pass to me. Remember? Well, when we go back, check with Queen and give it to me, alright? And, be noted this morning there a cancellation too. 

我明白过来，这是谎言，是为了消除这行人的疑惑：Who is this girl? She looks too young. Is she really working for you?  

我入戏的应承下来，心情却并不舒畅。我知道装作他的助手是这程西班牙之旅的点睛之笔，让回忆更加荒诞，戏剧，难忘，并且去了很好的地方也省了一大笔钱。费南说：We did not hurt anybody, right?

He 'hurt' me, forever changed me. 灵感，纠结，不可言的与巴塞罗那的联系。Bitterly sweet的回忆，如此时在机舱的角落用颤抖的笔记录着，怕忘了。

3、

他给我看他和年轻德国女孩的视频。美丽的女孩子，姣好的容貌和身材，美而不淫。费南那时不知多少岁，不笑，深邃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忧郁又深沉的望向镜头。“他像活了十个人生！”同行的美国人说。

早上离开家时，我走的很轻，在门廊的照片墙里拍了他的两张作品。“Oh Ferran”，他的主页中有个评价以此开头。于我，也是不知道怎样形容这段奇遇。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沉默，一边紧绷一边又很欢喜。我想西班牙人直率、热情。是他。有些世界别处的人不说破的话，从他口中讲出如此轻易，而转头他却仍过着他说的"simple and happy life". 

"Life should be like this, good food, good wine, good scenery, good books, good movies, good sex." 

我猜他这生并未受过朝九晚五的拘束，又善于管理碎片的时间和记忆。永远澎湃永远热情，永远看起来像赶路却又永远井井有条乐在其中。

再见，费南。再见，巴塞罗那。

也许此生不会再相逢。也许，我真的会回来。

20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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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已完全失去了费南的联系方式。

不过相信他这样的人应该活的利落又快活吧。

文末放图：20多年前的Ferran（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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