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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26

2018-09-26

作者: 沉疴丶 | 来源:发表于2018-09-26 15:43 被阅读0次

    ——他们是他们,我们只是我们。

    ——我知道。

    我知道。

    白羽瞳不知道自己坐在什么地方,四肢不得动弹,只有头部能够小范围转动,四周浮现萤火散落在透着光的雪白上,淡淡的茜色从疑似天空的位置散下来,很快又消失,衬得莹白更加光亮。他怀疑看久了会雪盲。

    他面前兀地出现一块透明的灰色幕布,隔开了他和展耀的对视。

    两人同时感到来自大脑深处的剧痛。

    展耀觉得这平白无故的头疼仿佛十个白羽瞳拿棒槌抡他的脑袋,因此白羽瞳受了展耀一记来自眼神而衍生的“耳光”,而幕布升起的刹那白羽瞳清晰地听见放慢了的停滞声,仿佛一根钢丝在半空划过优雅的抛物线,金属震动的声响令他头痛欲裂,好像有五十个展耀在他脑海里大声朗读心理学课本。

    “这是让我们看正反面电影?”白羽瞳早就和展耀确认了身边一切的真实性,只是所有的发生还是显得那么不可思议,尤其是这块比轻纱还缥缈的幕布,似乎真的是在邀请他们二人观看一场电影。

    展耀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白羽瞳知道是随机应变的意思。

    然后他们听见如温水灌耳的嘈杂,不是灼热,不是冰冷,却让他们备受折磨。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大约三秒才停止,两人难受地晃晃脑袋,仍模糊的视线不足以妨碍他们,他们第一时间是透过阻碍去观察对方的情况。

    “我邀请你们看一场电影。”

    展耀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个声音,她同时拥有少女的纯真和老人的沧桑,是伤春悲秋的感慨,是柔情万种的情怀,像传说森林中久居的不老魔女,又似童话故事中高塔里的公主。

    透明的灰色幕布开始严实,彻底隔断了展耀和白羽瞳的交流。

    “就一会儿。”

    声音变得诚恳,又带着试探的小心翼翼。

    “好。”

    展耀听见自己回答,也听见了白羽瞳的应声。

    两人看见深沉的灰暗在蔓延,是死气沉沉的雾气,是弥漫着毒瘴的枯骨和森林,白羽瞳看见“自己”,脸色凝重地走在其中,偶尔有黑影掠过,而“自己”头也不回,因为那不是人影,而是一只报丧的乌鸦。

    黑鸟落在白羽瞳头上的无叶树杈上,叫声似嘲笑也是悲哀。

    “白羽瞳”还在向前走,拨开迷雾往森林深处奔去,远处仿佛有光,直击迷雾核心的一束,“白羽瞳”似乎看见了什么人,脸上有一瞬即逝的喜色,开始往有模糊的仓库轮廓的目的地奔去。

    好像那样能够抓到不能留痕的光亮。

    展耀看见无边的黑暗,有险些要遗忘在脑后的声音再度重现,他端坐于柔软的沙发上,背挺得笔直,看见“自己”,还有不像印象中蓝成霖的蓝成霖。

    “展耀”被吊在悬梁上,是他熟悉的画面和场景。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展耀感到愤怒,但更多是荒谬,甚至可笑。

    展耀面无表情地观看着这出不到五分钟的电影,它无声,却绘声绘色,声音和画面似乎融合,血流和某些令人作呕的液体流动能贯穿他的耳膜。

    恶心至极。

    白羽瞳看见“自己”和“展耀”相遇,手铐的束缚,蓝成霖的击打,一切都那么熟悉而自然,但似乎哪里不正常。

    “白羽瞳”在愤怒,颤抖,心慌,看向“展耀”的眼里超出了他预想中的悲痛。

    有感情汹涌,和愧疚交错,白羽瞳忽然明白了——这描述了展耀受到了更深层次的伤痛。

    可事实是,“展耀”不该,“蓝成霖”不会,而“他”不能。

    画面在散发着阳光温暖和花香芬芳的角落结束,幕布又恢复了透明状,白羽瞳和展耀一时没收回冷眼,视线在空中碰撞,两人都为之一怔,然后隔着老远笑出声。

    “还有多久?”

    白羽瞳突然出声询问,不知名的人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言语,最后似有哽咽地留下了两个字。

    “很快。”

    像是老旧电影的开场,展耀看见幕布的中心出现信号短缺的画面,然后依旧是“白羽瞳”。

    这次换成他观察白羽瞳了,展耀脸上挂着笑。

    不知道白羽瞳会被演绎成什么样的人呢?

    这次的时长似乎超过了五分钟,看的白羽瞳昏昏欲睡,展耀也兴致缺缺。

    很多交错的画面交替,阴暗和暴力,残忍和血腥,不需要多久展耀就解读出了整体要表达的意图,无非是“展耀”和“白羽瞳”与他人的共情产生共鸣后的“悲剧”;或是“白羽瞳”的花式死法,还有“展耀”花式黑化。

    说悲剧也不尽然。

    只是要不要这么凄惨,他和白羽瞳还没死呢。

    展耀想过白羽瞳受伤的场景,奄奄一息的画面,窒息感随着想象如心率记录仪般波动,但是想到白羽瞳还在对面看着和他一样的枯燥电影,展耀就能眯起眼勾勒白羽瞳的生无可恋。

    白羽瞳仰起头打了个呵欠,看着“自己”和“展耀”简直可以用痛不欲生来形容的惨剧,比被摆在玻璃桌上被掀翻的瓷器还要凄惨,破裂得粉身碎骨一点都捡不起不说,还要一部分被老鼠啃一口带去作储备粮,一部分收藏家心疼着扫进簸箕倒进垃圾场。

    白羽瞳只觉得有些牙疼,“他”可真惨,总是不得善终,“展耀”也真累啊,真是难为他拖着那样战五渣的身体东奔西走了。

    咳,说真的,他们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

    “再忍忍。”

    白羽瞳和展耀都没有应声,他们得冷静冷静,顺便清醒清醒。

    安静的环境正好能让他们慢慢恢复。

    有馥郁的香气从幕布里飘出来,两人心神一阵恍惚,又立刻警惕地屏住了呼吸。

    “没有毒。”

    他们听见神秘的声音解释,却并没有放下戒心,白羽瞳先浅浅地吸了几口,旋即皱起了眉头,因为这是太过浓郁的牛奶蜜糖的气息,空气的流动都变得迟缓,仿佛要凝固。

    “真腻。”展耀没听见白羽瞳的警告,明白这不是什么有毒的气体,本身就憋不住气的他吸了一口,仿佛一下吃了三口浓糖巧克力。

    “有没有被齁死?”

    “去你的。”

    电影又开场。色调开始转暖,不再像之前那样灰暗,映入眼帘的是棕红的画框,午后的光线丝丝缕缕缠绕在上面,镜头后退,慢慢地将一个房间的面貌展现在两人眼前。

    画是白色的画瓶插着一束玫瑰,落了一片枯萎的花瓣,光线洒在画框上,墙壁上,还有底下墙边翻倒的小药瓶,一旁是玻璃罐中五彩的糖果,一杯浮着热气的牛奶。

    镜头依旧在拉远,好似所有甜腻的气息,柔软的味道都弥漫在空气里,全是甜甜蜜蜜的感觉。

    似乎是一组透露着花香、甜蜜、糖果和牛奶巧克力味的长空境。

    忽然镜头开始对着天花板的一盏灯晃动。

    白羽瞳听见肉体碰撞的声音和隐隐与空气一般黏腻的呻吟,脸色瞬间铁青。

    展耀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因为不需要仔细分辨,这就是他们两人的声音。

    他们听到“自己”的声音,说着暧昧不清的话语。

    ——标记我。

    ——好。

    “给我关掉!”

    画面瞬间消失。

    白羽瞳的眼眶都红了,喘着粗气,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固死的座位上暴起,生理的厌恶感和呕吐感在胃里疯狂翻涌冲撞,排斥感在白羽瞳的喉咙里滚动,外露的皮肤上渐渐浮起一片又一片疙瘩,甚至还有几点红色,展耀知道这是白羽瞳精神洁癖引发的生理症状,也开始不安和躁动。

    “小白。”

    “嘘——我没事。”

    “我没事。”

    白羽瞳紧咬下唇,试图忘记刚才的画面。

    他第一次憎恶自己的记忆力强得如此可怕到悲哀。

    但是白羽瞳没忘记这是一个真实又魔幻的场景,狠狠地闭上眼再睁开时,脸上只剩下狠厉,看向展耀时才微微收敛。

    展耀冲他点点头,白羽瞳会意垂眸,深呼吸了好几回才冷静。

    渐渐地白羽瞳和展耀掌握了这个电影的“播放节奏”,也开始不再对那些熟悉或陌生的画面而情绪波动。它有时候是“展耀”的视角,有时候是“白羽瞳”的视角,或者是“上帝视角”,又或者会是一组刻意避开重点的镜头。

    总而言之,放的是“他们”的故事。

    而温暖是假象,黑暗是虚幻,“他们”顶着两人的脸做着他们根本不会做的事,说着他们不会说的话——

    譬如“白羽瞳”会痛哭流涕,譬如“展耀”还一脸娇羞,白羽瞳看着那场景脑袋突突地疼,无语地看着结束后展耀笑得隐晦实则憋到快内伤;

    譬如“展耀”不知为何会满脸哀伤抱着像怀了八个月的肚子望月流泪,镜头一转“白羽瞳”会和个二傻子似的又是咆哮又是狰狞,白羽瞳无缘无故会被展耀用余光鄙视得体无完肤;

    譬如有时候“他们”会疯狂地甩对方嘴唇,或者因为一些根本不算事儿的事儿开始争吵,吵着吵着就跑到床上去进行生命的大和谐,还有大庭广众之下胡乱海绵体充血,一开始两人除了无言以对,竟大脑空白想不出任何词汇去吐槽,后来只会打着呵欠讨论着“这是第几回”“白sir你体力不错啊”“展博士也不差”“呵呵呵”“呵呵呵”;

    还有时候展耀会兴奋地记录一些另类的心理学知识,白羽瞳则看着“自己”做出反人体学的攻击姿势,想着有没有学习到的可能;

    更多时候,他们为对方数着“他们”黑化的次数,比如“展耀”又一次拿起刀子挥向那些疑似共情后的目标,而白羽瞳会鄙视“展耀”那一看就会被拦下的攻击姿势;或者“白羽瞳”举枪击毙一个狞笑着的对象然后开枪崩了自己,展耀就冷笑着评价“彼此彼此啊”;或是“展耀”抱着“白羽瞳”的骨灰坛呜呜咽咽凄凄惨惨戚戚顾影自怜;或者“白羽瞳”守着“展耀”的墓碑活得像个流浪汗对酒不当歌。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过节的时候——他们俩也不知道过的什么节,一切都安静,一切都刚好,就是少了点什么,好像世界没有罪恶,自然却不自在吧,对于他们来说。

    或是不是警察的“白羽瞳”和“展耀”,还是在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共渡难关,形影不离。

    也有是他们的“他们”,被编排的过往,他们看的还津津有味。

    有性格的“他们”,无性格的“他们”,变成女人的“他们”,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的“他们”。

    被虐的体无完肤的,欢喜的心甘情愿的。

    奇怪的是,总是他们。

    白羽瞳无辜地眨眨眼,展耀无情地瞪过去,仿佛幕布里出现的并不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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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起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时白羽瞳和展耀才真正意识到,电影结束了。

    不再是一个场景或是片段再周转。

    “结束了?”

    “有什么感想吗?”

    “挺无聊的。”

    “如果……”

    “他们是他们。”

    “我们只是我们。”

    神秘的声音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了。”

    意识回笼的时候展耀发现自己正穿着睡衣坐在自己公寓的大厅里,窗外月朗星稀,一片宁静,美丽的月色温柔地呆在窗台,小心地爬上两人的皮肤。

    “你说,会不会是平行世界?”

    白羽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表现出恶寒搓了搓手臂:

    “那样的?”

    “咳,我是指,可能性。”展耀注意到白羽瞳皮肤上尚未退去的红疹状,目光闪烁了一下,不作他言。

     “算了吧展大博士。”

    白羽瞳想到让生活九级残障“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画面,默默和世界末日画上了等号。

    “洗洗睡吧,想什么灾难片。”

    “灾难片?也许吧,纪录片才对。等等,白羽瞳你干什么,你睡沙发!”

    “打地铺不行吗?”

    “不行。”

    “你说了不算。”

    “你!”

    ……

    展耀看着白羽瞳几下窜进了自己的房间,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生闷气,过了几秒,又莫名笑出声。

    白羽瞳总没说错话的时候。

    他们是他们。

    我们只是我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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