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每天一早的窗外,紫竹院路上东来西往的车辆,以及高德地图上拥堵的北京路况,都会让我恍惚于这仍然是一座处于疫情期的城市。算起来,这是我在家隔离的第25天。
我依然记得1月23日那天,一家人行驶在从上海到淮安的高速路上,服务区内方便面碗热腾腾的蒸汽,以及随处可见对回乡团聚充满期待的眼光。同时手机里传来武汉开始封城的消息。这已经是武汉人们被隔离的第30天。
疫情至此,我们多少已经把它作为既定的事实接受下来,动弹不得。一个月的时间发生过什么?我不禁问自己。
晦暗中悬空的一根细细的绳索,从这头到那头,串起来我们恐慌,焦虑,愤怒,担心,忧郁乃至孤独的快照。一张一张看过去,有悲凉的人间疾苦,有活色生香的表演,以及是普通如我们要么无从解释要么不知所措的碎片。
无论如何,作为身处严重疫区之外的人,我们都无法感同身受,这远不是几句简短的口号,就可以心安理得把自己置于安全的道德高地。李海鹏大致说过,三十五岁之前还会愤怒,说明你还年轻。三十五岁之后如果还愤怒,除了说明已不再年轻,同时也失去了记忆力。在我看来,愤怒不是重点,可怕的不是没有勇敢的人站出来,而是不停卷土重来的重复。深深的无力感。
一天一天隔离下去,生命也觉得委顿,时间和身体都变得黏糊糊起来。身体慵懒,黑白颠倒,辨不清星期几,思维也因为身体的禁锢,缺少了新鲜的刺激,变得不再活跃。人的适应能力显露无疑,但我怀疑这所谓的适应能力是否就是惰性。
隔离也有好处,比如带给我的反省。
疫情之前,不论是关系还是职业,危机四伏也好,风生水起也好,都因为隔离被有意无意地阻断了,每个人被拉回到只有自己的空间。我不由怀疑,每个人在之前强调的独特自我和不容分说的感受,低落也好,失望也罢,是否都在虚张声势,那其实是另一个不够真实的自我。最起码是不完整的。
当然可以借助网络、视频、微信群,来杀掉时间,消弭令人坐卧不安的孤独感,或者证实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在网络上南征北战的疲惫,以及看不到尽头的虚无,仍然会一次次地把我们摁回到座椅上,桌对面坐着另一个自我。他需要被消解掉,进而和桌子这面的你握手言和,融为一体。
和最亲密的人,以从未有过的机会,被要求度过一时看不到头的时空。同一片屋檐下,是否继续会貌合神离,躲避对面的目光,还是会就此问一句自己是否真的在日常关心过对方的感受。以及无论疫情与否,都会继续往后铺陈开不失优雅的生活。一时间,这个屋子里多了一个公正的旁观者,他的名字叫时间。
以及那些是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人。网络发达,并不意味着人们更会勇敢和正确的表达。哪些是每天醒过来就挂念的人,而哪些人已经被淡忘了。是不分青红,只会做臆断、揣测和倾倒,还是能做耐心的倾听和分担。褪掉工作场所赋予的社交属性,隔离即便有网络加持,也没有为我们建立更强的信心,乃至自信。
我该如何去决定我的阅读呢,好像情况也不同以往了。我还要继续让那些琐碎的拼凑的来源可疑的总是反转的信息来决定我的认知和情绪吗?有任何共同体会因此而建立起来?以及我有因此而受到这个共同体的认可和接纳?
我尝试过,远离这些让自己情绪被动跌宕起伏的消息,去随心所欲看书刷剧玩游戏,但却发现我做不到心安理得,忐忑的人在曹营心在汉。我知道了,这是我的底色。每个人有自己的特质,无论优劣,以及取舍,无可厚非,只需要彼此尊重。
所以我决定仍然要关注客观的疫情发展,以及去感受,疾苦的东西,无奈的东西。但只需如实就好,如李厚辰所言。虽然会觉得无力,但就此认识到目之所及流溢出的复杂性,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政治的复杂,人性的复杂,人心的复杂。复杂之下又是可以被极度简化的惯性和重复。
人生的困局远未终止,这只是一段插曲。疫情必然结束,也必然被新的事件和信息覆盖。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内心的某些部分被不由分说地改变了。但我很希望改变的,更多是积极的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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