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正蹲在地上敲江山二姐带过来的核桃,有人喊老板,我站起身来,迎出去。是两位挂了牌的工作人员。
“把你们证件拿出来。”一位工作人员说道。
“证件都在这里,”我朝墙上指了指,意思是我们证件齐全,亮证经营。武侯区检查多,什么工商、消防……我已经习惯了:“请问你们是?”
“市场监管的哈,我们接到投诉……”工作人员指了指面前的食品,“你这个饼干咋不标个价呢?还有水……价签整起哈。”紧接着又扫视了一圈,“对对对,你们里面那一排都标得有价得嘛,都标起哈,那么大热的天哪个想跑嘛……”
我很懵逼,但我太清楚生意人最不能得罪什么人了,就是这些当官的人,可以管我们的人,我态度诚恳,“好好好。下次一定注意。”
“还下次,下次再接到投诉罚款了哈,罚你个几万,划不着撒,几哈弄哈。”
然后工作人员问我之前的太婆去哪里了,不说太婆还好,之前的太婆营业执照都过期几年了,烟草证也没有,估计太婆都不知道卫生许可证是个什么东西,总之都脏乱差成那个样子了,也没人来找她麻烦,怎么轮到我,把这个铺子弄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结果遇到的竟是怪事?
也不能算怪事,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只能听人家的话,检查多说明体制在进步。站在消费者角度,应该感到高兴。
“太婆过世了,我接过来的。”我轻描淡写地带过。最后工作人员核对了我的电话号码,又嘱咐了两句,离开了。
二
离开以后,我一直在想谁投诉我们。一点也不费劲,我想到了这个始作俑者,那是五天前的一个晚上,我对这个人的一顿操作印象非常之深刻。
那天晚上天很高,云很黑,我离那个人还有点远,只知道是个男人,大小伙子,二十岁还是三十岁我也没兴趣,主要是看不清,老天,我压根不想看,因为我耳朵太好了,听到他接下来的话,鬼冒火。
“这里有钟薛高耶,”他喊了他一个同伴,然后两人打开了我的冰柜。“钟薛高为什么没标价?不标价谁敢买?”
可能是刚出了钟薛高事件,他觉得钟薛高是刺客,卖钟薛高的人也像刺客。“钟薛高为什么没标价?”这句话问得我脑壳有点懵,我很想告诉他,“标了的,每个品种最上面那两个冰糕我是标了价的。”因为我也是今年刚卖钟薛高,不标价估计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价格。
但他说“不标价谁敢买”,简直太让人生气了,怎么,我还能强买强卖吗?我用记号笔写那么大几个数字,看不到吗?瞎吗?(也有可能是上一个顾客翻乱了,让我们这位较真的顾客心灵上感觉到受到欺骗。还有可能是这位顾客大姨父来了,看什么都不爽。)”
于是我自动把他划入奇葩顾客那一类,不理他就行了。谁知这个人一直在喋喋不休,有完没完地说:“老板,你这是犯法……”嘚吧嘚,嘚吧嘚的,我当时内心还是浅浅地问候了一下他的双亲的,合着我得把每个雪糕都标个价格,不然就是犯法。那天晚上我脾气真的好,尽管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嘴里始终没有反驳一句。
那个人“嘭”的一声关上了我的冰柜,他走了。他根本不是我的顾客,他是一个奇葩。
谁知几天后就出了今天这事。妈的,有种,把我投诉了。
三
这还不能怪人家,人家在用法律的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是我这个老板做得不对,是我该背时,没有给每个雪糕都标个价格,没有让顾客放下戒备,没有抚平顾客的情绪。
今天刚好刷到一个美团大学生被投诉的事,现在投诉两个字的威力太大了,快递小哥怕,外卖小哥怕,饭店的服务员怕,商场的售货员怕,体制内的工作人员怕,体制外像我这种小老板还是怕,大紫大红的明星怕,家缠万贯的老总也怕……
我不知道赋予每个人投诉的权利是不是体现社会文明进步,但如果把每件合法的事都要搞得这么不合情理,我也只有呵呵一声。
大可不必嘛。躬身自省,我自己在家是老板,出门也是消费者,但这一生投诉别人的事还只在结婚之前血气方刚了一回,后来连那一回都后悔了,每个人都有情绪低谷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言行短视的时候,为一点小事把别人工作都错脱,大可不必。
看着今天被欺辱的美团大学生,心蛮酸,想想被投诉的自己,心蛮累。
标个价吧,管他对不对,管他贵不贵,真罚个几万,一年都白搞。
背时活该打栽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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