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窒息，极端疲惫，无法预期的终焉，从未发端的热忱。日复一日机械劳作，疼痛早已习焉不查。钻入骨髓的缰绳，嵌入头颅的枷锁早已将尚存的精神勒得破碎不堪，意识宛如腐败臭损的布块一般，被风一吹便一片一块地敲落在泥尘之上。
“马斯特曼，匍匐在泥土上，赞美赐予我们吃食蔽衣的主，亲吻主人尊贵的足尖，我们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女人虚弱的声音从身后荡来。
选择跪下似乎是活下去的唯一路径——呵，多么可憎，向撒尿在家里抢占地界的狗下跪，这种事只有憋死在马屁眼里的人才会干。
“我会救你们的，我的尊严告诉我。”
不回首，装作平静的样子，继续拾掇着散在粪水边上喂猪的谷料，拨拉拨拉揉碎，攥小把米粮小心翼翼倾在腰边的布袋子里，也是身上唯一没有破个缺口养孕虱虫精心打理过的袋子里边。
“我们的家已经没了，国也亡了，已经一无所有了。丢盔弃甲的勇士谁都救不了了。”女人声音带了些许痰音，每句话落下去时都传来风箱破了般的“嘶”声，但却依旧平静地吐着字眼。
“疯女人闭嘴！”
闻言，脑里响过炸雷，转过身来朝女人嘶吼。全然失了方才有的沉稳，简直像被夺了吃食的小狗、抵中羞点的妓子。
定神一看，猛然一惊。
她面容枯槁，面皮被重重地划开，衣不蔽体，半朵鸽乳裹挟流脓地血水，衣裙上满满是斑驳的血渍污垢，胯边白裙撕破，露出大半条青黑了的腿，简直像具会动的死尸，烂透臭透了。
“——你、你、你…你是谁？”
身体像被钉着一般，嵌土里一动不动。适才辨明声音，觉着那人定是一齐被俘来、同自己相处许久了的美妙少女蘇伊。她曾有黄莺的歌喉，每次唱起家乡歌谣都会招来好胜的莺雀一同清吟；她有金穗般的卷发，每次梳妆都会散下天神遗落的金线挑落钻石的碎粉；她有梦兰花般如玉的肤脂，每次沐浴都像芙蓉出水凌波轻摇…
“我爱你，马斯特曼。”
再也无法坚持住的躯体轰然倒塌，一切归乎沉寂。
少女只是将一句颇为无力的言语放在了生命终焉的地方，承载着生命最后的深情与留恋。
……
生存还是死亡——这本不是个问题。可惜在理智与情感的搔挠下，人总是想死钻牛角尖儿去思去想，去选择错误的一方。
拧眉冷眼望着眼前破碎的残肢，拾掇起碎骨烂泥，干裂双唇敷上去，将血肉抿入口中。
我的主人，这是您的足尖，可惜不再像猪笼草黏液沁出时那般香甜。
明晓再也待不得光亮里边却是尤为兴奋，投身黑暗的荣光犹像乳燕归巢，迫不及待想品尝自由的味道。匕首拌着肉汁，嘴上哼着小曲，像是翻身做了主人一样快活自在。
认真摆弄着尸体的零件，微微笑着，泪痕爬满脸庞，湿了凝固了的血渍。
苟延残喘的人在甘受惩戒凌辱时，总以为自己还活着；一心寻死的人，总在想着来世更好。
那怎么救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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