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婚

         昨晚，久不联系的姑婆给我一通电话，不由分说，勒令我去相亲。

        男方条件据说很优秀，家境优渥，硕士学历，工作也好，总之是一位在婚恋市场极具竞争力的青年才俊，勉为其难要和我这个二本末流学校毕业的屌丝女士相亲不过是因为平时工作繁忙，交际圈狭小而不得不为之。

        受宠若惊，但是对此我是拒绝的。强势的姑婆显然对他很满意，她在电话里列数男方的优势时，还不忘提醒我自身条件有限，是高攀了对方，是万万不能错过良机：

        “你毕业好几年了，没找到男朋友，也没谈过恋爱，肯定不会辨别男人。你挑挑拣拣，再过两年还有人要你吗？女人最重要是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是中国几千年来传承下来的传统，是不能改变的。”

        头头是道，掷地有声，不容置喙。我听得远了，不知不觉插了几句：

        “现在是新社会了，男女平等，女性也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创造生命的价值。婚姻是两厢情愿的，操心不得的。”

         长辈哪容得下年轻人的道理。姑婆明显气上来了，提高了声调：

“你二十几岁了，怎么还说这么不懂事的话？你不结婚生子，对得起父母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吗？你成了个无人要的老剩女，丢你爸妈的脸，是你想要的吗？你看看你小姑子，三十四岁了，嫁不出去，把你三姑都给气出病来了。你要重蹈她的覆辙，你想过你妈妈没有，她是个多操心的人！你不结婚，是想气死她吗？”

        我哑口无言。小姑子是我们年轻一辈的楷模，有房有车，经济独立，灵魂自由，是我等日夜奔波，沉浮职场的后辈梦寐以求的状态。而在父辈眼里，不结婚成了原罪，抵过了独善其身的全部努力。挣脱了物质的桎梏，摆脱不了家人情真意切的期待的枷锁。我不知道小姑子作何感想，但是作为一位标榜新时代女性，我并不认为婚姻是必需品，甚至，不合适的婚姻才是悲剧的源头。宁缺毋滥，不妥协，不折衷。

         我们永远无法和长辈讲道理。我们激进开放，她们保守自封。当你尝试把时代发展带来的新变化去刷新她们固有的认知时，往往会被当作不可饶恕的异端从而获得一顿顿数落。谁也不服谁，老祖宗的规矩又是不能破的，于是一些苦口婆心的长辈们审时度势，思想上选择性地与时俱进，更加体谅我们，从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身为教师的姑婆就是其中一位，见我态度散漫，体谅地对我说：

        “婚姻是对双方促进的事情。我不是催你结婚，但认识朋友是好事，毕竟你平时工作繁忙，下班后回到家也缺乏交际，所以我们关心你们哪，别倔了，认识一下吧！”

        一瞬间我有些触动，但很快便冷静下来。姑婆口中条件优秀的才俊青年，本不是我心所属，他骄傲自负，优越感强，挑挑拣拣也只是看上我的本科学历，他的母亲更是强势，说一不二，连相亲都是她要求的。而我细想，只想找个温暖的人过日子。姑婆的体谅浮在表面，她也是认同，我是被选上的幸运儿，没有理由拒绝，尽管我根本来不及说明我相亲的条件，比如，身高。

        催婚，向来满足的是长辈的浅显心愿。我自知争执不过，赶紧顺着姑婆的话，委婉地表达了我对男方身高的不满意。好在姑婆也是觉得男方在身高方面是硬伤，终于不再坚持这份天作之合的姻缘。

        我舒了一口气，又觉愁上眉头。无穷无尽的催婚，怕是会更频繁地跟着我这大龄剩女了。我不忧虑，自有人忧，亲情的关爱，真是让人透不过气来。有时，它和风细雨，沁人心脾；有时，它吹毛求疵，如泰山压顶。

        问世间情为何物，催婚教人愁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