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老家上小学，学前班不叫学前班，叫”育红班“，我们的班主任叫”海棠”，海棠老师有一双大眼睛，浓浓的黑眉毛，经常竖起眉毛骂那些学习不好的同学，老师同学都说她看起来好凶哦，那时她大概三十多岁，带着两个孩子，有时候就带着孩子来教室给我们上课，孩子偶尔会大便在教室外面，我们下课就掂着脚尖跳过便便去操场玩……听说海棠老师的丈夫在军队做军官，让她和孩子去随军她不去，村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是对自己不够自信，没有勇气走出去，后来我们小学毕业后再没见过海棠老师，可能她真的随军去了。
海棠老师从来没有批评过我，可能因为我学习好，还能帮助老师批改作业，督促差生学习吧？但她骂起不爱学习的同学毫不留情，恼到极处还动手揍两下，那时候每家的孩子都多的顾不上管理，就是家长知道了自己孩子挨打，也会对海棠老师说:孩子就要严管，不听话就打，使劲打！海棠老师听了就笑笑……
我们班上有一个弱智的孩子，名叫张富强，他的父母是近亲结婚，生育了四五个弱智的孩子，其中富强和我同岁，一直跟着我们班上学，富强上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书包也没有课本，不用参加考试，但富强很少旷课，每天都坚持来上学，除非生病起不来床，有时候还能带病坚持来上学，还经常来得很早，偶尔还跑去我家叫我一起去上学，每次到我家都站在门口傻笑，他说话不清楚，但我们知道他说什么，我的弟弟总是笑话他傻，对我说:”姐，你的那个傻老富同学来喊你去上学。”我不理会弟弟的话，跑出门问他:“富强，你吃饭了没有？这才刚刚放学怎么这么快又走？”富强呵呵傻笑，看起来是没有吃饭，也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富强的父亲是村里的干部，和富强的母亲是姑舅兄妹，那时候没有婚前检查，也不流行试婚，更不用计划生育，婚后生育一个又一个傻瓜孩子，听我的父母说，富强的父亲在村子里的广播上讲话说起自己的家庭，曾当众教育村民说:“千万不能近亲结婚，不要像我一样，生一窝傻子…… ”
海棠老师教育我们要尊重富强像尊重别的同学一样，虽然富强只是一个孩子，但村里所有的大人和孩子都把富强叫:“憨老富”，或者干脆叫“老富”，但我们班所有的同学都尊敬地称呼他:“张富强”或者亲切地叫他:”富强”，上学或者玩耍都会带上他一起，也不允许别的班的孩子欺负他……
有一次，我的语文课本不见了，找遍所有的地方也没能找到，只好报告给老师，海棠老师没有说话，让我把张富强叫来，富强来了，耷拉着脑袋不敢看老师，海棠老师什么话也没说，对着富强的脸抽了个耳光，竖起眉毛说:“去，把同学的课本拿来！”……
村里的医生曾经说过富强活不过二十岁，但是，我离开老家二十多年后回去还是见到张富强了，他夸着一个篮子，好像是去菜地干活了，篮子里只有几根野草，细细的胳膊细细的腿更细了……我热情地问候他:“富强，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他嘿嘿傻笑，扭过头去也不知道认出我没有，我又问:“富强，你知道我是谁吗？”，他仍然呵呵傻笑，身上薄薄的单衣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一米七多的个子可能也就四五十斤的体重吧，听人说他连一块硬馒头都掰不开，家里弟妹都太傻，只有一个姐姐尚能生活自理，召了一个穷得娶不起媳妇的男人做上门女婿，和他姐姐一起照顾一家老小，可以想象家中日子过得艰难……
老家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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