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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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她用吸尘器吸过地板后用热水又拖过一遍，接着到厨房将碗篮里晾好的碗筷摆进消毒柜，再去阳台把昨天的衣服收起叠好，刚看完一节电视剧，洗衣机就催促起来，她起身再次到阳台，将衣服一件件甩开晾上。

时间正好是十一点，刚才李炀来电话，说今天要陪客户吃饭，不回家。

她洗完头，用毛巾包着湿发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拍拍打打，大约十五分钟，她才起身吹干头发到衣帽间挑了件咖色的中裙，裙尾开叉，桃心领口缀着几颗水晶，是百门当季的新款，米色手拿包，高跟鞋。换下身上的睡衣棉鞋后，半个小时前的家庭主妇形象已经完全不见。

镜子前转了两圈，确认没有什么不妥，才满意的出了门。

按照吴婉发的定位，她来到聚会的餐厅，推开包厢门的时候，大约20几个面孔齐齐望向她随后是爆发的招呼和客套。

好友吴婉拉着她入座，她一边朝大家打招呼一边略带尴尬的微笑，也难怪，昨天在微信群里不下十个同学圈她，她都一一婉拒。上午李炀来电话说中午不回才又改变主意来参加聚会。

一顿饭下来，小姐妹的圈子里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她。

“海鸥，真是好羡慕你啊嫁了个这么好的老公”

“唉，我们还不知道得单多久呢”

“我可不想这么早结婚，自由多可贵”

“自由，没钱你谈什么自由，要我就选择海鸥这样的生活”

“哈哈哈，等你整成海鸥的脸蛋再说”

“... ...”

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些羡慕夹带嫉妒的话上，她在找人。

身边的吴婉看穿她的心思，附在她耳边说道：“听说你不来，他也就没来了”

心里似乎有根线被用力扯断。

二

吴婉口中的他，是顾唐。她的初恋，也是唯一喜欢过的人。

顾唐家境普通，爸爸是农民，妈妈是个纺织工，两人没有什么文化。所以顾唐两个姐姐，大姐叫顾依，二姐顾双，而他作为家里的唯一一个男孩子。起名也不能太随便，总不能叫顾三，于是取了他妈的姓——唐。

她和顾唐在大二时候就开始交往，一直到毕业实习，她才把顾唐带到家里正式介绍给父母。

也就是那时她开始被无限灌输门户观念。无论见到哪个亲戚都会拉着她说道一番，对此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心烦意乱。

却不能与顾唐抱怨。对于男人这大概是一件极其伤自尊的事情，出身谁都没办法决定。顾唐上进，努力，只是差了点运气。

其实她也只是个小康家庭的孩子，不虚荣不攀附，普普通通。但是作为女孩，她比顾唐多了一次决定人生的选择。

在他们交往的第四年，父母直接忽视了他们的关系开始为她物色对象。迫于家庭的压力，她瞒着顾唐参加过几次这种另有他意的会餐。

律师，银行经理，工程师。无一例外都是有种稳定高收入的男士，也都无一例外是她不喜的。

直到李炀出现，李炀是个商人，经营着一家小商品公司。

在被拒绝后仍不死心的追求她，即使有着不错的身家为人也依旧本分节约的李炀，却对她过分大方。名牌包、首饰、手机、化妆品、补品……每日上班便能收到一大束写着自己名字的鲜花，确实让她有些飘飘然。

而她还是没办法对他有感情。

两个月后，顾唐向她求婚。

她望着顾唐手中精致的丝绒小盒子里金闪闪的戒指，有些刺眼起来。第一次对这段将近五年的感情有了犹豫。

"我爱你，但是我得跟我爸妈谈谈"

话说出口的那瞬间，她似乎看见内心的那个自己正极速的缩小。七大姑八大姨在她耳边叨念过的情景不断的闪现。

"你说说，能给你什么好生活啊"

"你看你表姐现在在市区两套房子，小孩上学不用她愁，每天都在家打麻将"

“爱情顶什么用，等你结了婚对着一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别说少奋斗十年，就算你奋斗十年后也还不一定比现在好"

”起点太重要了“

原来在答应父母安排的见面时，她的内心的那颗丑陋的现实的种子就已经破土而出，而李炀的出现让它发芽，顾唐的求婚则是加速的催生。即使她在努力的忽略内心那一丝丝转变的迹象。

三

与顾唐分手的一年后，她和李炀结了婚，婚戒是一颗六位数的钻石。

婚后李炀坚持不让她继续工作，理由是已经有足够好的经济条件，并不需要她那份薄弱的薪水，只需要安心帮他照顾好家里。

她有些无奈，但还是接受了。所谓的“家”其实并没有其他人，李炀的母亲在老家，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接过来或者回家小住。而本来就少的家务事也都有保姆打理，她只要每天浪费时间就可以了。逛街，购物，约上朋友喝茶聊天。

尝试和李炀谈过一次重新工作的事情，结果两人不欢而散。过了几天，李炀帮她报了个插花班，把名卡递给她的时候被她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她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的想起顾唐。

怀念那个一同并肩奋斗的人，

那个将一个月的工资拿来买一只土土的黄金婚戒的人，

那个抱着她叫她“小海鸥”对她说“你受委屈了，我一定努力给你最好的”的人，

那个从工作第一天开始就把“我和小海鸥的家”放在存款计划第一条的人，

那个在无论何时何地都给她最大的包容最暖的微笑最用力的拥抱的人，

那个，被她一句“对不起，我的父母不同意”拒绝的人...

她原本，是有更幸福的机会的，只是她选了另一样，选了一个冷冰冰的，只有物质和物质碰撞的，只有卡和数字的，所谓幸福。

回忆像是深海的漩涡，她总是毫无抵抗地被卷进去，而心墙无数次的崩塌后，她决定做一些小小的改变。

她辞去了家里的保姆，把时间放在了家务上，放在丈夫的起居和一日三餐上。这段婚姻对于李炀来说已经不公平，她没有办法给李炀爱情，那么就努力给他一个完美的妻子。

平静就很好。她常常安慰自己。

四

聚会结束，和老同学们告别后，她回到车里，拿出暗格里的丝绒盒子。这里面装着的，是曾被她扼杀掉的幸福，也是如今的执念。

”结果，还是没能还给他啊“

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是遗憾。

车窗外的天空有大片乌云飘来，她抚着腹中三月的小生命，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