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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谭彩琼

可怕的谭彩琼

作者: 端前简书 | 来源:发表于2020-07-15 22:23 被阅读0次

    八十年代的乐昌,谭彩琼谁人不识,谁人不怕(尤其在很多小孩心里)。

    自小学一年级开始,我要独自上学,面对第一个的恐惧,就是谭彩琼。

    其实从家到小学的距离并不远,不过穿过东头街的一小段路程,六百米左右,但途中经过一个路口,有一栋旧屋,一个疯婆子镇守屋前,那就是谭彩琼。感觉很害怕,为什么害怕?不知道,反正孩子们都是带着害怕的语气谈论起这名字,大概就如《哈利波特》里面的伏地魔“You know who”的那种,不可名状,反正就很可怕,恰恰因为不知道她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就更觉得可怕了。多数孩子可能在未见其人的远早就已完成对谭彩琼形象的恐怖塑造了吧,当然也离不开大人们动情的恐吓创作: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带到谭彩琼那儿!谭彩琼,也是瞬间止哭或致哭的神器。

    终于,我看到了谭彩琼,太可怕了。

    这个疯婆子,留着一头资产阶级卷发,为什么那么资产阶级?据说他老公逃到了资本主义香港,把她抛弃在乐昌,她还盼望着老公会回来,眼前的她,留着卷发,穿着红色碎花裙,涂上资产阶级口红,目测五六十岁的高龄,干瘪的皮肤,消瘦的身躯,微驼的后背,却敢在朴素的八十年代弄成这番怪模样,那肯定是疯了。

    平日,她喜欢喃喃自语,每天把一些夏枯草、灵芝和一些旧物摆放在屋前售卖,到底有没人会买她的货物,不得而知,在我记忆中,她的商品里有棵硕大而光亮的灵芝特别引人注目,而且一直都存在,或者是开价太高,或者她本就没打算卖,只是为了炫耀。总有一些路人在经过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嘲弄她几句,这种时候,她就会放下手中的咸鱼饭愤而反击:

    “你们可别神气!等我老公回来,你们就知道厉害了!我老公可是在香港的!”

    “你老公不在香港,在乡下的吧?”

    路人懒懒还击,众人大笑,谭彩琼哼了一声。

    她老公是谁?据说叫钟大海,钟大海在粤语中有撞大海的意思,而据说钟大海有个弟弟,叫钟斌江,这名字在粤语里则有把江河撞破的意思,这双重蓄意搞笑,不知有多少是杜撰成分,还有的据说是,谭彩琼年轻时长得俏丽曼妙,还陷于与钟氏两兄弟的三角关系里,疑似旧式小说的套路,但可以从谭彩琼口中肯定的是:谭彩琼相信她老公钟大海必将归来,所以她愿意每天悉心打扮,大概也曾幻想如同那些小说套路一样,某个不经意的时分,浪子回头,相视一笑。

    日复一日...谭彩琼面带不屑,埋头摆弄物件的画面,一直凝刻在我脑海里。

    对谭彩琼的恐惧贯穿我整个小学时期,那种恐惧中又带着如路人一样的八卦好奇,那时的我,觉得路人敢对疯婆子进行嘲弄好勇敢、好好玩,丝毫不觉是欺凌,或许大家就在越来越放开越来越多读不懂的年代,在这样一种冒险和害怕的微妙中,获取一丝平庸小恶的快感吧。或许谭彩琼真的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可怕发疯吧,那时我甚至大胆断定:旁边的镇派出所肯定和谭彩琼有关系的...

    小学之后,我再也不需要经过谭彩琼家了,对她的注意伴随对她的恐惧一并被淡忘。

    后来,就没有了后来。

    旧时的江边骑楼和内街破房渐渐消失,谭彩琼三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人们的口中渐渐消失了。

    恐惧早已不在,独剩些许苍凉。

    从没出现在人们视线的钟大海,谭彩琼口中的钟大海,是真实的吗?如果真有其人,不知道在香港过得风光还是落魄?不知有没有想起过故人,还会不会残留一丝愧疚和怀念?如果真无其人,那可能也是谭彩琼不让自己尊严被轻易碾碎的一根稻草。飘零世道,钟大海对她而言,就是生存的理由,一切委屈和酸楚不过都是暂时的,也是值得的。

    八十年代乐昌老城留下的老照片本就不多,关于谭彩琼的照片恐怕更不可能有吧,可我总会有一丝幻想:会不会有某个摄影师在不经意间把她的身影拍了下来,关于她的那些传说和记忆也会存续多久,我不知道。轻若鸿毛的浮生一瞥,当调笑谈资的价值都要灰飞烟灭时,连承载苍凉都快变得力不从心时...

    谭彩琼,真的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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