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剑

有两种体验可能阻塞你的心灵：你要么因为被某种能量困扰而试图将它们赶走，要么因为喜欢某种能量而试图将它们留在近旁。在这两种情况下，你都没有让它们通过，你是在通过抗拒和依恋来阻止能量流动，从而浪费了宝贵的能量。

——《清醒地活》

在家庭系统排列中，作为个案代表，我常常并不清楚排列时的感受究竟是自己的还是个案代表的，自觉是个身心、感受和头脑都迟钝的人，可能不是个案代表的合适人选。我害怕是自己身上一堆问题未解决，嫁祸或者说是投射在他人身上，导致个案中完全是自己的个人感受在作祟，而不是个案代表的感受，害怕误导案主。

今年7月参加了一期家庭系统排列，案主J想要解决她和母亲关于食物矛盾的个案，她径直向我走来，邀请我代表她的母亲，我内心打鼓，不知道案主是否选对了人。

个案虽然已经过去四个月了，但是个案中体验到一些莫名的东西仍然留在心底，之后想起来就神思恍惚，但是又说不清、道不明到底是什么，有时忽然想起又久久回味。

代表案主母亲，我想往前靠近女儿，但是女儿凌厉的眼神逼退了我，我害怕地往后退，她的眼睛中有什么东西刺痛我。我想靠近女儿，想为她做些什么，比如帮她买菜做饭或者干其他家务，哪怕我并不擅长这些，我只想帮帮她，靠近她，除了食物，我不知道还能再给她些什么。

女儿眼里仿佛有一把剑，让我感到陌生又害怕，还有心酸和委屈！！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拒绝我，不知道她到底需要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儿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看着女儿，我满眼泪水，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但个案中有些复杂的感受一直储存在心里的某个位置。

作为其他案主的个案代表，经历和感受都已记忆模糊、淡忘了，但是这个个案却让我印象深刻，仿佛我也是案主。之后的几个月，常常回味这个个案，才逐渐回过神来，我想女儿眼中的那把剑，不仅刺痛了母亲，也早已刺伤了她自己！

我看向父亲、他人和这个世界的眼中，可能有时也有一把剑。

我对父母经历了从依赖、失望、嫌弃、厌恶到最终慢慢回归：从相信父母无所不能，到发现父母没有满足我的需求，认为是因为他压根不在意我、不想满足我；到发现自己也和父母一样无能，不知道怎么给，即便知道了也做不到；从对父母失望嫌弃，到认清自己，对自己失望厌恶，到看清自己的傲慢与自恋；从对父母和自己不满，到对他人、对世界的不满，认为这样的活法简直糟透了，活着纯属多余；到有一天发现拔了多余的智齿却影响到咬合力——有时看似多余却胜似聊无。

之前觉得只有无所不能才是英雄，到承认自己无能和窝囊，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勇者吧。我越来越觉得聊胜于无，因为有一天所有的“有”可能会变成“无”，直到再变成另一种形态的“有”——就像我和父亲，我和这个世界一样，我和父亲的关系，就像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

夜梦中，我一直在写“窝囊”两个字，但是窝囊的“囊”，一直不确定怎么写才是正确的，于是我一直很认真地反复写、反复改，很努力地想把这两个字写对！！

我确实有些窝囊，连“窝囊”两个字都不能确定是否写对了。即使现在这样的半吊子废物，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装模作样、连滚带爬才包装好的——原来我天生比窝囊还要更糟糕一些，哈哈哈……

这样真的承认了自己的无能、窝囊，反而觉得轻松一些，仿佛获得了自由！哈哈哈……

死不承认现实和遮掩自己的无能，让我耗尽了所有力气，连嘴角上扬一丢丢都再无一丝力气；而看清自己的窝囊和现实后，我却能笑得出来了，哪怕笑中夹带着尴尬、自嘲、眼泪，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