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我活在自己的梦里,好像在大雾中行走,混混沌沌,浑浑噩噩,有时候乐在其中,有时候又感觉完全迷失。
在我很小的时候,老师就说我是个痴傻的孩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貌似在听课,神思早已跑到了九霄云外。
那时候农村没有教学楼,透过教室窗户,外面就是广阔的田野,我爷爷每次拾粪归来,总要趴在窗外看我学习的状况,一个班的人都看到了,我竟然毫无知觉。老师就喊我站起来回答问题,我像喝醉了似的,低着头嘟嘟囔囔,不知所云。老师生气了,再也顾不上我爷的面子,训斥道:“马虎灯,戴眼镜!”
在全班哄堂大笑里,我还不知道自己挨骂了,以为老师说的是另一个人,我明明没有戴眼镜啊。
回到家,听见我奶在跟我爸说要买葱给我吃,因为葱同“冲”,说是要冲一冲我的傻劲儿,让我开窍。
那几年我吃了好多的葱,像一只食草动物。
若干年后,我在西安读书,听到当地一句俗话“一根葱,硬一冬”,恍然想起童年往事来,因为我的性意识就是在那时候开始觉醒的。
性意识一觉醒,我更加云里雾里了,感觉女老师长的真好看,看着看着,常常就陷入一种莫名的幻觉里。我盯着她的脸,想入非非,她起初以为我在认真听讲,慢慢就察觉不对劲儿,愤怒地把我揪出来站在讲台上,仿佛我的目光把她强暴了似的。我很羞愧,但脑子里依然是晕晕乎乎的。
那时候正流行赵雅芝的《新白娘子传奇》,我看得如痴如醉,家里没有电视,想尽千方百计也要去别人家追看,遗憾的是每次重播,总会错过第一集。至始至终不知道许仙是如何遇见白娘子的。
听着别人的讲述,我深深代入其中,不惜花费大量的精力为两人编织美丽的开始,心里充满了惆怅和感动,那不该是我在那个年纪应该懂的事,但我无法自拔。
一次,我跟着奶奶去姑家走亲戚,因为大雨滞留了几天,我看到姑家屋后的大杨树上有一只可怜的飞蛾,我觉得我应该救它,或许十八年后它也会变成仙女来报恩。我忘了我是怎么救的,但我确定把它放在了一个温暖的地方,更温暖的是,我把它放在了心里。
现在想想,或许是我害了它,人家一只飞蛾,天生就是要趴在树上的,我偏要给它挪地方,万一它飞不起来了怎么办,万一被什么动物吃了呢?
稍大一些,我的尿床病开始无法遏制,小时候尿床,大人虽然调侃着骂几句,都没太当回事,但年龄已经过了,如果再尿就显得很不正常。那时我已是少年了,尽管爸妈明里不说,我自己也会产生很大的心理障碍。
怕喝水,怕过夜,尽管忍着强烈的口渴冲动,夜里依然会一发不可收拾。碰巧哪天没尿,或者只尿了一点点,高兴得仿佛路上捡了钱,那一天就会过得特别清晰,像心灵的玻璃被擦过。
然而大部分时间我是糊涂的,尤其是上数学课,我被困在数字的迷宫里,怎么走也走不出去,我很孤独,渴望有一双手能带我逃离抽象,让我具体起来,有血有肉,免受煎熬。
这时候,历史和语文拯救了我。
我喜欢写作文,喜欢在纸上天马行空,我很奇怪那些磨磨蹭蹭交不出作文的同学,明明有那么多东西需要表达,怎么会写不出来呢?我只恨纸不够用,八百字的限制如铁窗一样阻断了我叙述的自由。那时候作业本统一是由学校发放的,除了作文还有周记,记得在同学们普遍为写一篇作文而咬烂笔头时,我已经把周记都写好了。
我第一次受到表扬,就是因为不仅按时交作文,还额外补加一篇周记。我的原创作文甚至还得到过老师这样的红笔批语:此文若不是抄袭,必定是出类拔萃的。
为此,我受到过不少同学的羡慕嫉妒恨,因为我完成了他们似乎不愿完成的任务,而老师又想把这个任务普及,结果我的那些丑事又一次被张扬出来,使我刚刚获得的春芽,又一次面对了冷酷的秋霜。
我不得不再次面向自己的内心。
但这次我不再孤独,一批又一批的文艺大师朝我走来,他们以文字和音乐的形式走向我,猛烈地震撼着我的灵魂,仿佛在说:“来做梦呀!让现实滚吧!”
在文字和音乐里,现实竟然真的滚了,尤其是上高中后,我发现了图书馆和音像店这两个宝藏,我的头就没有抬起来过,就像走进了一场大梦。
图书馆规定一个人只能借一本,我搜集了几个同学的借书证,一次借一摞;音像店的磁带五块钱一板,我跟老板商量租着听,五块钱能租十板。那是我一周的梦,白日梦。
课听不进去了,伴随着成绩一落千丈,座位也终于被调整最后一排,有时候老师照顾我个子小,偶尔分得靠前一些,也是边角的位置。同时,视力也开始下降,我这个“马虎灯”终于戴上了眼镜。
后来我开始写作,用做生意时剩下的劣质笔,写着写着往往会冒出一滴墨,在纸上洇一片。我坚持写了好多年,像梦魇了一般,虽然一无所获,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翻开泛黄的笔记,我看到一首叫《追梦人》的诗歌,那是我当时的内心独白:
白天追梦
晚上做梦
我是在路上
也是在梦中
多少年了,我活在自己的梦里,好像在大雾中行走,混混沌沌,浑浑噩噩,有时候乐在其中,有时候又感觉完全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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