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
记忆里的父亲(一)

记忆里的父亲(一)

作者: 芳菲的涂鸦本 | 来源:发表于2019-05-24 15:42 被阅读0次

    1

    在“大水田”潜水和冒泡差不多有几个月,终于下决心做三十年来一直没有勇气做的事情——写写我的父亲。

    1969年,我们从五峰县城举家搬到五峰最偏远的地方——付家堰。小时候,每当有人问父母,到付家堰多久了?他们就会指着我说,她是付家堰出生的,她几岁,我们差不多就来了几年了。我十三岁从付家堰转到五峰一中念书,也就是说,父母在这片土地上,为师十三载。

    为什么会来付家堰,父母从未跟我提过。在小叔叔的博客里,我看到过关于父亲被挂着牌子游街的记录。

    从条件相对好的县城,到付家堰做一个教育“拓荒者”,对父亲来讲,也许是一种成全。意识到这一层,是在我中年之后。

    有阵子我参与过民国教科书的整理,当年教科书的作者,有蔡元培这样的大家,也有很多岌岌无名的小人物。很长时间,我每天都埋首于各种搜索引擎和人名辞典,每搜索到一个人都兴奋不已。后来我慢慢发现,不少中小学创始人的名字往往能在学校的官网上被百度到,顺藤摸瓜,有时候倒是慢慢能拼凑出昔日教材编写者的诸多零星片段。某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的父亲,他竟然是一所乡村学校——付家堰中学的首任校长。

    在此之前,他是那个在他朋友们嘴里“没享过一天福”的可怜人,是我和姐姐“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父亲。

    2

    春天来了吗

    春天来了吗?去问桃树上的鲜花

    春天来了吗?去问柳树上的嫩芽

    春天来了吗?去问池塘里的花花鸭

    春天来了吗?去问梁上的燕子妈妈

    偶尔一次去小学听课,听到老师领着孩子们在朗诵这首儿歌,听着听着,那个随着乡村建设的步伐改变了模样的村校,慢慢地在眼前清晰起来,这首儿歌,简直就是复原了我在付家堰中学度过的童年。

    当时的校园,一年四季鲜花不断,果香不绝。

    从简陋的校门进来,一直往前走,厨房的左边有一段小土坡,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平房,门口有一方小院,记得是邓老师一家住的。邓奶奶在门口放了一个蜂窝煤炉,她出身大户人家,烧得一手好菜。她家旁边有几棵桃树,到了夏天,树上结满了毛桃,我们常常一边吵着闹着,一边去摘树上的桃子,桃子生涩,且弄得我们一手的毛,沾到脸上火辣辣地痒,于是扔一地的小桃子,四散回家。

    也许因为嫌我们吵闹,也许因为心疼还没成熟就被我们糟蹋的桃子,总之有段时间我们常被邓奶奶骂,骂得久了,小伙伴们就开始一起商量对策......邓奶奶的蜂窝炉子,在某一天不翼而飞。

    几乎全校的老师和同学都被发动帮着一起找,直到几个月之后,被一个学生在她家后面的山坡发现。一群小孩子在家里被盘问,终于有人说漏了嘴,于是——所有参与的熊孩子都在家里被结结实实“教育”一顿,这是我记忆中,父亲唯一的一次,真正地对我发了火。

    大部分的时候,我都是在“严母慈父”的环境中长大。比如,在去往邓奶奶小屋的那段土坡的左边,也就是小院最靠近操场的边上,有一棵柳树,长得高大秀美,且本就长在高出操场两米高的地方,分外显眼。父亲常说,那是我出生的时候栽的,每次说起,都是满满的慈爱。(应该只是时间上的碰巧,但因为父亲的反复强调,我心底里,把这棵柳树当成了“我的树”)春天新芽吐绿,柳树与旁边的桃花相映成趣,宛如国画,比之江南的“三步一桃五步一柳”,又多了一份乡土气息;冬天,银白的枝条晶莹剔透,就像玉树琼花,在寒风中轻舞,而操场上那几棵直指蓝天的水杉树,像是她最忠实的观众,不离不弃。有一年,我和青青发明了一个新的游戏,站在那个小院儿的边上,双手抓住柳树的枝条,脚使劲一蹬,身体就自然地往操场的方向悬空而起,再自然地摆回来,就像荡秋千一样,一个个炎热的午后时光,就这么消磨。

    从邓奶奶家走下来,就是一排厨房,当初乡下还没有自来水,所以厨房的后面,有上下依次排列的三个小水塘。记忆里这三个水塘从来没有干涸过,只有某一年夏天大旱,池塘即将见底,我们看到了一条条半尺长的草鱼。

    池塘里没有花花鸭,池塘边也没有秋千,只有一个小型锅炉,好像是木制的,下面的火从来不灭,水烧到50度左右,大师傅会把炉膛门关小,让更少的空气进去,炉火自然就不旺,水也就不再继续升温。热水缸每天都是固定的时候打开,百无聊赖的时候,我们会悄悄用一根塑料水管伸进热水缸,再另一端轻轻一吸,这样缸里的热水就顺着水管流了出来,大家轮流洗完手,再悄悄地把水管藏起来。

    学校好几处梁下都放着一块瓦片,以吸引燕儿来筑巢,不记得燕儿有没有来做窝 ,我只记得冬天的时候,雪下得很厚,父亲往地上洒一小把玉米,竹编的筛子一边着地,另一边用筷子撑起来,筷子下面绑着一份细绳,等鸟儿来了,绳子一拉,就抓住了。但似乎除了几个斑鸠和麻雀,也没什么别的鸟儿来上当,而且,网住了小鸟,他往往给我看一眼,就又把它们给放了。

    街上没有菜场,学校吃的菜都得自给自足,好在校田很多,食堂的菜是公用的菜地出产,老师各家都有自己的自留地,周末改善伙食,就全靠自家的菜地了。当时堰窝子有一家卖鸡蛋的店,经常有破鸡蛋卖,不占指标且价格要便宜很多。我妈有一次给我了一把零钱,让我去买些破鸡蛋,出门正好遇到光启老师家的大女儿,两个人高高兴兴一起去,玩了一路,到店里一看手里只余下五分钱,心情忐忑地回到家,果然被老妈臭骂了一顿。

    当时的老师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穷得家徒四壁,要是谁家孩子淘气把家里的油壶打翻,估计也是得结结实实挨上一顿打。

    这样的穷日子,那些毕业于各种名校的老师们却过得安然而快乐。学生宿舍后面有一小片苹果树林,夏天苹果红了的时候,老爸会让食堂的师傅带着几个人把苹果摘下来,每家都带上自家的脸盆去分,土苹果又酸又脆,至今想起来,还唇齿留香。教师办公室后面有一棵柿子树,为了怕小鸟惦记,是早早地摘下来,各家自己放在窗台,等它变甜变软,那段时间,我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去摸摸窗台上的柿子,有盼头的感觉真是好。

    ——待续——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记忆里的父亲(一)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vqjjzq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