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夕彤24岁,乔东升36岁。属虎。妈说,一山不容二虎,不长远。
他俩遇在那场拆迁。有着整体浇筑屋顶的县电影院。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拆这种房子,夕彤说用层层递减法就可以。原来她爷爷是当年的设计师,电影院就是用这法儿盖起来的。
本来夕彤希望保住这个建筑不被拆除,最终她拿不出那么多资金,所以,亲手拆掉它,算一场告别,也是祭奠。
拆到一半,轰隆隆下起暴雨,夕彤站在雨里笑,东升连忙打起伞,他俩就站在雨里,冻一夜,都病了。
夕彤忘了问人家名字,托人去找,说是一个路人,已经离开,没有名姓。
夕彤要疯,又是没有名姓。
1
18年前。夕彤6岁,也是雨夜,夕彤和妈吵架,一个人跑进雨里,在县城乱跑。
迷了方向的夕彤,哭得像李三娘,李三娘是谁?她不知道,疼她的爷爷常这样形容。
一个黑影,从角落窜出,一个麻袋片把夕彤娇小的身子罩住,一把甩在背上,飞奔。
夕彤吓得又是折腾又是哭,雨太大,没人能听到。
到了山上一个洞里,水流声急,水后有个小岛。夕彤就被扔在那里,她摔脱那恼人的麻袋片,借着闪电,看清楚地形,怕得很。
夕彤不怕黑,怕得是今后的命运。
睡不着午觉的时候,奶奶说如果晌午不在家睡,被拐子掳去,扒了皮,罩上猴皮去耍,不听话就打。
夕彤见过集市耍猴,锣鼓一响,小猴子就骑车、折跟头,稍不听话,那鞭子抽在猴儿身上,疼在她心里。看那猴儿委屈的眼神,不知遭过多少罪。
一夜没敢睡。天蒙蒙亮时,夕彤睁不开,打起瞌睡来。
她梦见爷爷炸肉丸子,这是炖菜的前奏。爷爷用沉甸甸的铁木筷子,夹给她一个尝鲜,笑着问她:“咸还是淡?”“真香。”爷爷大笑。
醒来,天已大亮。
离夕彤十步远的地方,一个少年在烤苞米,他不会生火,只见烟不见火,熏得满脸黑灰,两只眼睛咕噜噜转。
“你醒啦,过来吃苞米。”
夕彤不敢过去,肚子本来不觉饿,闻到烤苞米香味,咕咕咕叫起来。只得挪着步子蹭过去,她忽然懂得了小猴子的悲哀,一定是不好好表演,就不给饭吃。
夕彤大快朵颐地啃苞米,一边打量这个少年,如果不是他长得太高大,应该是他做猴子更合适,他瘦得皮包着骨。
轰隆隆一阵响,洞里面风急,水声像打雷。
夕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抱起,随着大水把他俩往洞口冲。
夕彤头撞了地,昏过去。
醒来时,已在自家炕上,娘抱着,哭红着眼。
2
考了三年,夕彤终于考上省师范大学物理系的研究生。
报到那天,她看见一个身影,像极了18年前的少年,又像前几天一起淋雨的大叔。
开课了才知道,他是结构力学的导师——乔东升。
乔老师特别照顾尹夕彤,她不来就不开课,先自习,找同学专门去宿舍喊。吓得尹夕彤以为这个老师有病,再也不敢缺课。
上课的时候,又绝不多看她一眼。
同学们都问夕彤,这个“桥洞”的老师是不是跟尹家有仇,他被看到跟踪尹夕彤两次了。
夕彤说别胡说,路是大家的,我又没买下来,人家乐意走。
嘴上说,夕彤知道,那条路是通往女生浴室的,男士止步。
别人说是两次,夕彤自己知道,第二学期已经有4次。
六一儿童节,学生会组织活动,去孤儿院表演,夕彤表演埙独奏。她分明看到了乔东升就在孤儿院给孩子们整理床铺。
雨夜,夕彤又梦到了那个给他撑伞的男人,可他就没有说话,也没让自己看清容貌,就是个影子。
现在又多了一个影子——乔东升。
夕彤心里故事多,爱喝酒。鼓楼后街有家酒吧,叫埙馆。这是夕彤的自留地,今天来了不速之客。
乔东升穿着裤衩背心闯进来。也不喝酒,就在吧台一坐,眼里冒着火,不时的环伺,谁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十点不到,夕彤已经喝大,今天大雨,她逢下雨就要喝酒。
几个流氓闯进来,叫嚣着“谁是尹夕彤?”
乔东升已经冲上去,谁能猜到一个大学教授这么能打,夕彤的几个闺蜜都惊呆了。但是夕彤的酒竟然没醒,就像当年被大水冲出了山洞,撞昏脑子。
派出所的反省室,灌了两瓶矿泉水,夕彤才总算是能听清警官的问话,气得女警官真想大嘴巴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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