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树有虫洞了……

        农历六月初，我舅妈生日，我派儿子当代表去出席。在舅妈家作客的时候，表妹的女儿捡了一卷钱，掰开数一数，共85块钱。问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人认领。这时，儿子正好外出回来，说那些钱是他的。

        那时我是不在场的，但妹妹和妈妈在。他们了解我的儿子，鬼，有窃钱的前科。所以他们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质问儿子，并打了电话给我。妹妹说：“妈妈猜测，估计是一张一百，被用了15块钱。”我听了妹妹的电话，先是难以平静。之后便是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构思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这钱是哪里来的? 应该不是我的，我这几天没什么现金在口袋。也不是他自己的，他上次被我发现偷我的零钱的时候他已经上缴了。或许是先生的，他有时有些现金在口袋里。于是我打电话给先生，他说他这几天确实有现金。我交代他别声张，我将处理这件事情。

        我试探性打了个电话给儿子，我问:“表妹妹捡的钱是你的吗？” 儿子说:“是的。” 我问:“你哪来的钱？”儿子说:“我捡的，是徐浩宇的。我们前天在幼儿园玩的时候，他漏在滑梯那里了。我今天就是要拿去还给他的。”我问:“你昨晚不是见到他了么？那你怎么不还给他？捡了别人钱一定不能据为己有的。”儿子说:“我忘了。” 我说:“从这一刻起，你呆在客厅里，哪都不能去，不能回房间，也不要去找徐浩宇，我回来和你一起去。”然后，我让儿子把电话交给他奶奶，并交代她看着他，不能回房间，不能出去。

        我思前想后，徐浩宇家境一般，估计家长不会给那么多现金孩子。为了证实，我找梁老师要了他家人电话，小孩的妈妈在东莞打工，常年不在家。徐妈妈给了我他家的固话。回到家，我自己进房间。打电话过去，正好是徐浩宇接的，他说他没有这么多钱。钱不是他丢的。我说那行，我问问是否其他同学丢的。

      儿子在家很乖，睡了，估计是装的。我叫他起来吃饭。窸窸窣窣的，也算配合，起来吃了。

        饭后，我叫他随我一起进我的房间。他没吭声，随我进了。我请他坐我床上。我盘腿坐床头，儿子侧坐着背靠墙，没有正面朝我。我先开口：“说吧，我知道你有话要跟我说。我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我只想帮助你。” 儿子一边跟我解释，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急切地期待我相信他。他还是说捡的，在滑梯上捡的，今天要还给同学。他双手抱胸，说完几句话，快速地抖动双脚，继而还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连续几次的解释，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眼神。每次我都是用坚定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说：“我只想听真话！”

      几个回合以后，我跟他说：“我已经打电话给徐浩宇了，他已经跟我说了，不是他的。我也打电话给他的妈妈，他们说不会给孩子这么多钱的。”儿子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将信将疑。正在这时，徐浩宇妈妈来电话了。我给他看来电显示，并示意他先离开我的房间。我讲完电话，叫儿子再次进房间。我认真地跟他说：“其实，我打电话给他们，不是要证明我猜对了。我早就知道这些钱，你不是捡的。我打电话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会随随便便去冤枉一个人，不会随随便便去给你扣帽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能力，我看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看出他有没有说谎。我甚至打电话的时候，都能听出电话那头的人是否在说谎。所以我什么都知道。” “我没有必要骂你，你自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知道一直这样下去，只有一个结局，就是哐当一声，你知道的。你总要直面自己的行为的，你不说实话，我帮不了你的。”

        这时，知道再也掩饰不下去，儿子意气风发的表情没了，脸慢慢地一直红到耳根。头深深的埋在自己竖起的膝盖不说话。歉疚的气氛笼罩着他全身。我平静的说：“说吧，谁的？”儿子一直没说话，头依旧深深地埋着。我还是那句话。足足有十几二十分钟，儿子的表情被一种或是多种奇怪的情绪牵引着，说不出话来。我耐心地等待，等待那一刻的到来。我继续平静的问：“谁的？” 儿子艰难的从牙缝挤出两个字：“爸的。” “还有十五块呢？” “买好吃了。” “拿了多少？” “只拿一张。”“买什么了？”“一包薯条，6小包紫菜，一根棒棒糖。” “那你打算怎么办？”“还给他。”“那你明天还给他，还欠十五块，你跟他说以后慢慢还。”“不，我想偷偷还给他。”“还欠十五块呢？”“你可不可以先给我。以后我有红包了，就还给你。”我犹豫了一下，说：“行。”

        两天以后先生回来了，我提醒儿子钱的事情。他赶紧把钱放回先生的包里。事后，我跟儿子说：“妈妈已经尽最大的能力尊重你，希望你走好每一步。”自那以后，我觉得儿子更信赖我。开心的时候，会在我脸上“啵”一下，亲为娘一口。

        虫子被我从小树洞掏了出来，小树苗轻松活泼多了。

当小树有虫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