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像曾经被印在千元日币纸钞上的夏目漱石当过英语老师，他曾问学生，I love you要怎么翻译。
学生当然直接回答：「我爱你」。夏目老师说，或许可以含蓄而又带有美感的翻译成：「今晚月色真美」。
当社会重大问题出现，甚至到了出人命的时候，到底是赶快抓到凶手重要，或者追究整体事实的真相重要？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数以吨计重的片片雪花，可以累积成足以摧枯拉朽夺人性命的雪崩。这句话转引自法国文豪伏尔泰说过的一句话：「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因为责任被平均分摊了，因为我不知道是我造成的。所以，这种众人皆醉我也不想醒所造成的灾难，想要据此而去追究所有的雪花，实在太难。
如果今晚月色太美，却有雪崩迎面而来，你要说「无论如何，我都是爱你的」，还是抱住对方争取活命机会先？
现代人该如何自处
《殿军--山一证券最后的12人》由资深记者清武英利抽丝剥茧的探究，找出曾经是日本四大证券公司之一的山下证券，怎么就在成立百年的同一天，宣布「自主废业」的原因，以及12名员工如何花上6年时间，协助善后。
推理小说家中山七里所写的《那些得不到保护的人》，一样用抽丝剥茧的调查角度，虚构出日本东北地区，一群严格遵守生活福祉保障部门规定的公务员，如何在「生活保护补助金」受理跟发放过程，造成申请者跟自己的悲剧。
法国小说《三个火枪手》里面的骑士通关密语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日本的「武士精神」则是为了大局，牺牲隐忍我可以。
过去这个大局，大义的化身是领主，后来变成公司。不管领主或公司，都是我要奉献一辈子的所在。然而，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现代人该如何自处呢？
人的心都是肉做的
山一证券在「泡沫经济」时期，曾创下一年就有超过五千亿收入的佳绩。
但是，不断扩张的规模，金融杠杆的操作，加上内部高层的斗争影响，大量亏损被转移到新公司底下，用以维护总公司的金鸡母身份。
生活福祉保障预算年年被砍，请领人数却年年攀升。第一线的生活保护补助金受领申请人员，能怎么办？
他们只能要求申请者，必须证明自己完全走投无路。有不再来往的亲戚，名下有破烂而且无法住人的房子，或者还有小额收入者，都只能拒绝。
但是，人心都是肉做的。我为人人，人人总有一天，会在某件事情上面，为我。
山一证券员工超过万人，申请生活保护补助金者有220万人以上。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
《殿军》描述管理层里面，终究还是有人有良心，有毅力，愿意帮助工作人员去找到工作，愿意尽力帮助客户转移投资。
《那些得不到保护的人》让申请生活补助金这件事情的制度缺陷，得到更多的讨论。
今晚的月色，真美
《殿军》透过小说体，行云流水般的呈现纪实调查。
《那些得不到保护的人》则是社会推理小说，展现受理申请者跟申请者之间，各自的困局跟无奈。最后的大逆转，让人读来过瘾，而又同意，的确只能如此。
必须说，读这两本书的过程都会让人心情沉重。因为，这两起事件，都是预知死亡的纪事：一个是公司死了，我们怎么活下去。一个是两个承办人死了，第三个人该怎么救他。
但是，我们要永远相信，人可以在善当中成长，人也可以在恶当中成长。
《那些得不到保护的人》里面的刑警追查案件到最后，都开始同情起凶手的犯案理由了。他们都想问，到底是追查凶手重要，还是把事实的真相公诸于世重要。
然而，没有人对长篇大论的这些人跟那些事有兴趣。更何况，所谓的凶手，所谓的真相，根本就是时代的更迭所造成的雪崩。
我们读这两本小说，又能如何追究那些雪花呢？
或者应该说，我们千万不要当那些雪花中的任何一片。
这样，我们才能继续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 强力推荐NHK拍摄的纪录片《山一证券的百年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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