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心

他虽然不说，可确实觉察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难道是年纪大了吗？”一丝苦笑凄凉的从他的嘴角蔓延出来，笑到眼里是深深的嘲讽和落寞。“是身心俱疲吧……”

他是个孤儿，凭借着活下去的毅力和不怕死的勇气，让他从孤儿院逃走之后艰险却成功地在这座小城生存了下来，直到他14岁那年遇上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女人。

他不知道媚姨的名字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什么人，从他进入红心组织以来，大家就是那么叫，他也随之喊她“媚姨”。多年的杀手生涯将他磨练的坚韧冷硬，只有在面对媚姨的时候，好像才能将他坚硬的外壳撕裂一条小缝，虽然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可偶尔却会流露出一些可以称之为人情的情绪。

“怎么回事”，媚姨眯着眼懒懒的卧在贵妃椅上，葱白似的手指攥着一副牌，猩红的丹蔻有节奏的敲打在红桃A的心尖上，那是红心的标志，女声软软的，却泛着沁人的冷意。“说起来你也是家里的老人儿了，不能在现场遗留任何东西这应该是第一天就教给你的吧。”美艳的冷眸缓缓掉转视线逼视着他。他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搓了几下手指，便握拳继续听她说下去。“最近几次行动，我虽没提，可你自己心里也有个谱的吧。你变了，你以前可是心无旁骛的人。我不说你也知道，在这里，有一次失误，那就是死，仇家让你死，对手让你死。”顿了顿，媚姨撩起眼皮瞥了一眼他，“行了，我乏了，你出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回到自己的小屋，就在黑暗里冲了澡，点了烟，火光明灭，让人不自觉就陷入恍惚。好好想想？他就是因为想的太多了。他确实变了，不再是那个一心要做红心顶尖的杀手，不再是那个唯媚姨马首是瞻的单纯青年。自从那晚媚姨从垃圾箱旁将那个几乎不似人行的少年拉到自己身边，他便下了一世跟随的决心，那时他不知道那个拉住他手的清秀女人是为了什么，可他却已认定，因为是她让他活下去。这些年来，他的生活单调却又刺激，训练，任务，再训练，再接任务，不断地训练，不断地接任务，他是红心最拿得出手的王牌。

烟燃尽了，灼到手指，他将烟灰弹了，眼神中有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迷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厌倦了，目标的鲜血不再让他有成就感，媚姨赞赏的眼神也不能再让他像以前一样欢欣。他甚至希望自己能有一次任务失败，像媚姨说的那样，死在仇家和对手的手里。可这也很艰难，仅凭惯性做任务，以他的能力来说也绰绰有余。想要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看着桌上放着的一摞红桃A,他惊觉自己再也不爱那血红的惊心动魄，太红了，眼睛里，心里好像都染上了血色，他还未来得及看清的世界，就这样被血污附着。其实对自己的变化，他虽不解，却接受得有几分莫名的欣然。仿佛有那样一只素手为他揭开了通往外面的世界的帷幕，他不想再抑制，他有了深呼吸的冲动。原来他想要自由。

原来是自由。知道了想要的是什么，紧紧包裹住身躯的襁褓一下子挣脱，肆意的伸展手脚，快慰的随意呼吸，心脏急速的跳动带动着全身的血液流畅起来。

嘴角的笑终于延伸到眼底，再看那叠牌，不过是几张红桃Ace。

2012.0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