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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生命只剩三天,我会远离喧嚣,剔除纷扰,一个人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就像琼瑶一样独自享受灵魂翩然飞走的洒脱。
没有生命的欢愉,也没有死亡的恐惧,只有一切归零、卸去所有的轻松与释然。是的,告别肉体沉重的躯壳,重获灵魂自由,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回归。
风轻云淡,优雅谢幕,是对生命最体面的告别方式。
每个生命降临到这个世界都是一种偶然,而死亡却是个体命运的必然。所以,我们终其一生,只不过拼尽全力地奔赴在解锁死亡的路上,这是一切生命共同的宿命,无可逆转,没有例外。我们在一对精子和卵子不期而遇的邂逅中诞生,经过母体十月孕育,然后哭着接受这一切身不由己的安排,命运的齿轮转动着将你送上或长或短风景不同的旅程。途中有来来往往的人,有丰富多彩的风景。有人给你上课,有人为你提灯,有人陪你风花雪月,有人伴你苍山洱海。既有有繁花似锦的热闹,也有荒凉寂寞的孤独。或平淡或精彩,最后都绕不过路的尽头再没有路,命运的齿轮停止转动,一切归于平静,走向寂灭。你永远地走出了时间,走出了曾经舞之蹈之为之倾其所有的世界;日升月落、鸟语花香,岁月静好,蜚短流长,都与你无关,你不再拥有这个世界。最后的最后,时间会彻底消除掉你所有的痕迹,你的笑,你的泪,你的情,你的爱,你的一切的一切都如云烟散尽,不留一点痕迹,世界恒久地抛弃了你,将你毁尸灭迹!
我想,我应该感谢命运仁慈的安排,让我在无比清醒的状态下选择生命最后的时刻,不用承受任何肉体上的痛苦,疾病的折磨,体面而有尊严地和世界做最后的告别。比起那些被衰老和病痛折腾得风度全无,尊严尽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人,我是多么幸福和幸运!当生命成为别人的累赘和眼泪,只剩下无尽的难堪和任人摆布,便成了折磨和罪过。孔子说,老而不死是为贼,大抵就是这种情况吧。
在生命的最后三天,我会欣然接受上帝的安排,将它视做命运回赠我最后的礼物。这三天我会清空一切关于我和这个世界的爱恨情仇,切断和所有人的联系,包括父母子女,亲戚朋友。不是谁的妻、不是谁的母、不是谁的女……,我就是我,完全独立的,没有任何负累和附庸的,从一切关系中完完全全剥离出来的生命个体。我的思想,我的行为都是自由的,彻彻底底的那种自由。
第一天,我要回到我的故乡——一个名叫庄头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村庄。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承载了我生命最原始的快乐。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曾温柔过我童年贫瘠的岁月,给过我生命最初的感动和对世界最初的认知,包容过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与顽劣有加的鲁莽 。 我要用双脚重新丈量一遍她的每一寸土地,用双手细细抚摸她的每一寸肌肤,嗅一嗅每一朵花的芳香,听一听风过山梁的叮咛;然后在斑驳的老屋前和那棵不知被我攀爬过多少次,把我棉裤割成花脸,裤裆棉絮如芦花飞扬,害我总是挨母亲打骂的大枣树诉诉过往,道声永别!最后,去我的母校——那座小小的庙宇,让我一直念念不忘,总想去拜访,又一直未能如愿以偿的地方。几十年无人问津,风吹雨打,它应该早已破败不堪了吧?那两棵高大挺拔不知年岁的松树是否风采不减当年?我迫切地想要见到它们,哪怕明明知道会是“青石犹记当年事,无人重走少年郎”的一场悲叹。
第二天,我要去大自然走走——一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这里没有城市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柔柔的风。像歌里唱的一样:
天蓝的像一纸水洗过的情书
温婉律动的音符
风轻的像一场欢愉时的追逐
安抚人间荒芜
蝉鸣着聒噪了蒲公英的旅途
迎着风起起伏伏
阳光和清澈又透明色的露珠
一个人缓步行走在这么一方远离世俗纷扰,红尘喧嚣的天地,耳畔是天籁,触目皆美景,鼻尖绕芬芳。渴了,捧一掬山泉入喉;累了,倚一树浓荫休憩;乏了,望一眼青山养神;倦了,听数声鸟鸣舒心。真是美景入我怀,诗意自心来,置身其中,感觉自己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在她的身体里和她的脉搏一起律动,呼吸吐纳之间灵魂都被一次次洗涤。
第三天,我会联系相关机构,填写遗体捐赠志愿书。然后,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一觉,在睡梦中等待死神带走我的灵魂,结束我拼尽全力依然如蝼蚁般辛苦且平凡的一生。
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要在睡梦中浪费掉最后的宝贵时间,灯枯油尽的时刻,不应该见见想见的人,说些想说的话吗?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当长眠。
不,这是我最后的自私。我这一生都在为别人忙碌,替别人操心,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内不愧于良心,唯独愧对我自己。委屈了诗和远方,背负着别人的梦想一辈子都在苟且中奔波劳碌,陀螺般一刻都不敢停歇。生命最后时刻,我就想痛痛快快做一回我自己,心疼下我自己——
卸掉所有的疲惫,好好偷懒一回!
但我不遗憾,不后悔,我会平静地接受一切安排。就像一枚繁华落尽秋天里翩然落地的枯叶,清晰的脉络雕刻着岁月的芳华,静美是它给生命最后的献礼。
生而热忱,终也欢洽。这是我闭眼前写给我自己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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