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候有次夜谈,当时天气偏热,蓦地、连着下了好几天大雨,此为背景。大家都非常兴奋,表达内心的喜悦,叽叽喳喳根本停不下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突然一个沉默许久的舍友,叫她 A 吧,厉声发言:“你们这样,也不想想农民!”。
哈•··?语出惊人。当时大家都黑夜问号脸:咋。滴。了?
A 继续说:“你们可以不想,我可不能!”。
嗯•··,这波操作,有点,不是很懂……
当时大家几脸懵逼。但由于 A 平时言行也较难让人理解,且颇蛮横,为免争执和不愉快,看时间颇晚,大家也就集体闭嘴,不情不愿地歇声睡觉,但好长一段时间,或者说永远都没有理解。
我也是最近才理解。
最近在朋友圈看到一条链接,是说陕西某县天气过冷,造成酥梨滞销,大批烂掉,于是有农民大爷不得已,将几大蛇皮袋酥梨以10元总价卖掉,均价3分每斤。链接文字细致,感情动人,又配了大量照片,将果农的不易与辛酸很好展现,我本就感情丰富,顿时泣涕如雨。
A 也是陕西的。
在宿舍一片不能自抑的欢愉和兴奋、激动中煞风景地说出一句大家看来匪夷所思颇为突兀的话,一定是需要勇气的。虽然她日常乖张,但在十八九岁的年纪,哪个女孩儿不希望跟朋友们和和气气、其乐融融?她何必强行树敌?
她一定是想起来父母的艰辛,忍无可忍。
但在当时,我完全不能理解。
或许是我家乡的气候太过温和,不大有大雪封山,也鲜有干旱突袭。
雪,记忆中就小的时候有过一次很厚的雪,当时邻居家的哥哥还在雪地里捡到了一只冻僵的野兔。我想,没有那只兔子,那次雪也不会给我留下什么印象。那时我还太小,本就走路不稳,野地里再积了雪,小小的我算得上举步维艰,父母自然是不让我出门。
旱,记忆中也曾有很严重的干旱:大年初一都在等水,抢水。所谓等水,就是将水桶按先来后到次序放到井沿旁边,再让家里的非主要劳动力去寸步不离地守着,等地下水慢慢渗出来,在井底蓄成一洼,到自己的轮次了,就下到井底将它舀至桶中。家里没“闲人”的,就要时不时地抽空去瞅上一眼,以防旁人插队,也为了自己插队、捡漏:走近前去——排队靠后的要悄咪咪地走,惊动了其前面的排水户,就不太好捡漏了——恰井底凹处一汪清澈,四顾又无人,很好,动手!舀进桶里担上便快走。回到家才敢抚抚小心脏,同时窃喜不已,被碰上就不好了。还真有人被碰上,比如那年大年初一,加上两人平常就不对付,顿时对骂起来。那一时刻“大过年的,算了”,“四川人家乡人洒脱”,都成了四川人的一句口头禅:不存在!水是生命之源啊——互相问候对方家庭女性亲属18代,互相揭私隐……,那场面,绅士伤心,淑女流泪。
但类似的记忆不多,家乡冬天在地里的基本就麦苗、油菜,父辈们说大雪压一压,给麦苗们盖个被子,它们会更暖和,化雪了它们又能喝个饱,自然蹭蹭长个儿。所谓瑞雪兆丰年。
所在的小山村果树不多,地域限制了我的想象。
在看到老人哭梨之前,我并不知道微信里雪景刷屏,北方人视频、图片炫耀,南方人隔着屏幕心羡和搞趣的时候,还会有人因雪受灾。震惊国人的98年雪灾于我只是遥远而稀杳的记忆,或者说根本就只是一个名词,彼时太小。
陕西果农的事,我很难过。如文底评论所讲,上下游产业应该做起来。结果前盛茂梨花带动旅游,产出的钱可以用来改善当地运输条件,果子下树后及时进到民居、厂区,消耗变大,摘梨旅游业可发展,如此自然不会有贱卖伤农。
大量的文字加配图,我很容易理会他们的无助与辛酸。A舍友当时除了突兀的两句什么也没说,因为平常的隔阂我们也什么都没问,所以这么多年我都不懂。可以理解相隔千里、未谋一面的大爷大叔,却无法理解朝夕相处的舍友,误会还一存这么多年,赖于果农的遭遇才得以解开。
所以,哪那么多心有灵犀、感同身受。你不说,我不问,自然什么都不懂。
除非,我曾经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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