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生快速翕合的嘴里吐出来的这个词,我实在无法听懂。可我不敢再问下去,因为之前已经问过两次了。打小我就知道,事不过三。所以那本已到了嗓子眼儿的第三次,被我强行咽回去了。
望着医生冷若冰霜的脸,再看看那草到极致的字体,我想,我还是问问手机吧,没准它会告诉我的。
没想到,它还真够朋友。试着用拼音把这几个音节输进去,没一秒钟,腺样体,这三个字就出来了!
原来,让我的女儿——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呼吸不畅,憋气打鼾,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它,腺样体!然而,谁能告诉我,腺样体到底是个什么鬼?
我这一问纯粹是为了抒发情感,纯属多此一举。当然,百度很快就让我明白得通通透透了!
腺样体和扁桃体一样,是我们每个人身上不可或缺的组成。它本该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恪尽职守,抵御细菌入侵。
可是,在女儿身上,它并不安分。它增生了,肥大了!它作祟了,捣乱了!它那么蛮横地抢占了别人的地盘,将一个孩子的后鼻孔几近全部堵塞,让她呼吸困难,夜不成眠。
你可千万别小觑这个小小的腺样体,此寇不剿,后患无穷。腺样体肥大,带来的不只是鼻子不通气的痛苦,还会影响孩子的生长发育,智力,甚至长相……想想,太可怕了!
令人愤怒的是,这个小小的腺样体,不仅隐藏得深,而且顽而不化。用消炎药袭击,它丝毫不惧;用喷雾剂扫射,它岿然不动。
想不到,这样一个小小的腺样体,竟和M国一样任性、霸道;竟和贪官一样肆无忌惮,不知收敛。
办法使尽,一筹莫展。只得再去求助医生。这次,医生也别无他法了,他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用药无效,只能手术了!
这么小的孩子,就做手术,而且是全麻,真的于心不忍啊!听人说,中药治疗腺样体肥大,有一定效果,就四下打探,寻访名医。
终于找到一个,可真是名医啊,一号难求。虽是私人诊所,可每天凌晨五点,诊所门前露天地里就排起了长队。早来的伫立在瑟瑟的寒风中等着放号,而来晚一点的只能顿足捶胸,望而兴叹了!
医生真的不错,医德好,医术亦好。药虽不贵,却颇有效果。只是良药苦口,女儿虽小,却性情刚烈,是个宁折不弯的主儿。那些苦涩无比的汤药要堂而皇之地经她的小嘴长驱直入,那个难度无异于要上青天!
糖衣炮弹,威逼恐吓,种种手段,一一使尽,女儿都不为所动,依然牙关紧咬,绝不松口。她可真比英雄还英雄啊!
如此,只能强攻了。我真服了女儿这种百折不挠、坚韧不拔、将斗争进行到底的精神。喂一次药下来,她哭得声嘶力竭,我累得身心俱疲。
即便如此艰难,仍要砥砺坚持。数十方药喝完,病情刚刚有所好转,可一不小心的一场感冒,又让前功尽弃,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这样地周而复始,似乎是一场噩梦,永远都望不到尽头。
长久地耽于痛苦中的人,总会想到这样一句话:长痛不如短痛!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一年半之后,当我们在初春的漫天飞雪中带着女儿北上帝都,求医仍未果后,就决定短痛了!
这次,直接去省儿童医院,预约了手术。等了两个月,终于接到了女儿的入院通知。
住院第一天,自然是例行的全面检查。抽了好几管血,甲肝、乙肝、丙肝、梅毒、免疫力……等抗体检查(毫不夸张,费用清单上都有),还有拍胸片、做心电图和鼻咽镜等,一番折腾下来,我不禁忧虑,原来只道是一个小手术,那想到术前检查竟如此复杂,这手术还不知要捱到几天之后呢?
出人意料的是,刚刚下午,就有护士过来宣旨:45床,明天上午手术!
难以置信!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更怀疑是她喊错了。于是,小心而忐忑地问:45床?她刚做完检查,好多结果都没出来呢!
那没关系!护士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我更加疑惑了:既然没关系,为何要让做呢?那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检查项目,足足花费了三千多元呢!
确实,这个世界上,让我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而为此伤神。管它呢!我更为女儿这么快就能手术而高兴。
第二天早上九点,护士准时来接女儿。望着躺在手术车上的小小的女儿,我不禁心头一酸。女儿没有哭,她表现得很勇敢,也很争气。
其实,说她争气,是有原因的。和女儿同一病房的一家,来的时候孩子好好的,可晚上睡到半夜却发起了高烧。早晨科室主任查房,只说了一句:回去吧,好了再来!
隔壁那家也是,孩子本来稍有点咳嗽,待到主任查房时,他却不偏不倚、不迟不早、不急不缓地足足咳嗽了十几声,换来的结果自然同上了!
回去,有那么容易吗?该做的检查都已做了,下次再来若隔时间长了,又得重做检查……
回去,容易吗?都大包小裹地来了,那么远的路。好不容易跟单位请假了,却被毫不留情地作废了。还有下次……
但是,说什么都不管用,只能出院了,收拾行囊,办理那繁琐的手续。
这么说来,一向小病不断的女儿,这次真的算是很争气了!只是,女儿的争气,只限于手术前。
从手术室出来,女儿就像变了一个人。她狂躁无比,医生说,这是麻药的后期反应。
这是麻药吗?简直是炸药!女儿处于一个完全爆炸的状态。术后要求平躺,她却要竭力站起来,我们三个大人都奈她不得。她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是劲,竭斯底里,那种样子真的让人发悚。
这场抗争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最终女儿大获全胜。
她成功地甩开了氧气管,挣掉了心电监护仪,并且让自己的手臂上鼓起一个大包,护士不得不拔掉了输液的针头。
晚上,女儿发起了低烧,呼噜声比原来打得更响。本以为,增生的腺样体已被剿灭(被等离子手术刀消融掉了),女儿该睡个安稳觉了。可手术之后,依然是个难眠之夜。
就这样忧心忡忡地熬到次日清晨,主任终于来了。她以司空见惯地淡定说:这是术后粘膜肿胀引起,属于正常现象。原来,天空飘过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接下来主任就手臂一挥,轻轻一句:可以出院了!那一挥,在我眼里分明有伟人的气概;那一句,在我听来一如春雷滚过。这么快就可以出院了,我们如获大赦,激动不已!
回家三天之后,女儿的烧退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呼噜声开始越来越小,直至全消。
现在,女儿做完手术已经整整两个月了。我只想说,腺样体,你个小东西,在以后的岁月里,愿你能安于一隅,做好自己!真的,我真的只想忘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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