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碗水
那时光阴一一大碗水我这里说的是大碗水,不是“大碗茶”;因为碗里的确是水,是用来解渴的水,是那种嗓子冒烟的人端起来就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的水。
现在已经见不着做这种大碗水生意的了,我小的时候,那可是夏天街头的一景,就像时下风行的烧烤一样。不过卖水的人不用铺多大门面,都是在自家门前,支一个小方桌,把烧开的水用几个粗瓷大碗盛着,整齐地摆在方桌上,碗口盖一张四方的厚玻璃遮尘挡沙。有人买水,扔下个两分钱的钢鏰,也不坐,站着把水喝完,嘴一抹,撂下碗就走人。也有些遛弯溜到这儿的,向卖水的要个马扎坐下,不是为了喝水,只是聊天解闷。卖水的大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来的都是客,谁来都欢迎,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坐在家门口,卖着水,看着光景,还不耽误说话唠嗑。钱挣多挣少无所谓,主要是找点事做,又累不着,还方便了过路人。
那时光阴一一大碗水记得那时父亲带我出去玩,常在这些摊前给我买水喝。不知是儿童的味蕾格外敏感,还是因为水质好的缘故,我总觉得那时的水喝起来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而且还有一种类似麦子的清香,也许这水是用蒸馒头的锅烧开的吧。尤其是在烈日下,水是微温的,两只手端着大碗,看着水在碗中随着手的动作荡漾倾斜,一个太阳也在水中摇曳着,很刺眼。我于是闭上眼睛,把嘴接近碗沿,我童年的心田即刻就被这浸泡着阳光散发着麦香的水滋润得美美的、甜甜的,那一刻,是应该用得上“幸福”这个词的。
卖水的是一个很和气的胖乎乎的奶奶,我喝水的的时候,她就对着父亲一个劲地夸我,无非是说这孩子多聪明啊多俊啊之类,我自然是爱听这样的话的。后来,即使再渴,我也对就近的几家大碗水视而不见,牵了父亲的手,径直寻那胖奶奶去。一个人的虚荣心大概从这么小就开始冒苗头了。
时代发展到今天,能喝的东西、好喝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矿泉水、纯净水、果汁、可乐、雪碧,不一而足。可能受小时侯的影响吧,成年以后,渴的时候,我仍然喜欢喝白开水,我觉得白开水是任何饮料所代替不了的。白开水就像一位可靠而坦白的益友,你不必担心水里添加了什么,也不必担心是否过了保质期,是否假冒伪劣,它永远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最实惠的帮助。
有一次我出门,正赶上大热天,不一会儿,身上的水分就被太阳挤兑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感觉就是口渴。我左顾右盼,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售货亭,我急忙过去,一问,大失所望,这家售货亭只卖饮料。饮料就饮料吧,总比渴着强。我要了一瓶冰镇的可乐,几口倒进肚,呛得我连连打嗝,周身顿时清凉无比,舒服是真舒服。我不由想起许多年前喝大碗水的情形。卖货的也是一个胖胖的老太太,但没有当年的胖奶奶那么热情,那么爱笑,她也更不会夸我“看这孩子多聪明啊”。她正坐在亭子间里点钱,一五一十的非常认真,根本没有搭理我的意思。
我走在路上。
仅仅几分钟的工夫,刚才的凉丝丝的舒服劲一扫而光;更要命的是口又开始渴了,甚至比喝可乐之前还渴。原来喝可乐图的只是一时的痛快,并不能有效地止渴。
这时,我多么向往那些粗瓷大碗里散发着麦香的白开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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