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试着放下束缚去环游世界,或者试着在阳光下小憩,偷偷抓住花的香气。”
早晨的阳光总是习惯穿透栅栏,在牛奶味的床单上留下痕迹。门前的一株海棠依旧挂着未晞的朝露。布谷鸟在它的枝上嘀嘀咕咕,远方,太阳安详,近处,鸟翼金黄。
德克萨斯很喜欢看日出,她喜欢那种光芒乍现的意味,像是跋涉万里历经深渊的迷途旅人,忽然跃出海面呼吸到属于自由的空气,看见远方灯塔的莹莹亮光。她喜欢太阳的味道,暖暖的,即使是眼泪的咸酸浸湿的衣服,吸收了太阳的味道便觉得很温暖。
她同样喜欢太阳一样的能天使。能天使总是比她早些起来,等待着第一束阳光穿透云层的遮挡,然后静静的哼唱起那些遥远的圣歌。她有时会早起站在能天使的身后凝视她的背影,但经常的还是会赖床不起,然后被烤苹果派的香气唤醒。
能天使有时候会打趣说,德克萨斯,你可真懒。她也只是温暖了眉眼,弯起唇角,然后回答,因为有你在。
好久之前在企鹅物流任职的德克萨斯还是一个按时起床按时睡觉的自律标兵,能天使常常在参加完party后来到德克萨斯的门前企图把新买的pocky塞给她,或者是厚脸皮的和她一起睡,但终究在紧闭的小门前失落地转圈。
企鹅物流的员工们偶尔会得到一次稍微长一点的假期,可颂总是趁着闲暇出去兼职,空有时候会录一些新专辑,能天使总是嚷嚷着要环游世界,德克萨斯却还是像平常一样,起床,整理,吃饭,睡觉,整天待在那间小小的宿舍里。
直到能天使争取到公司汽车的使用权,把车钥匙塞到她的手里,笑着说她再待在房间里就长霉了,不如出去转转。她们开着车去了好多好多地方,能天使尝了每个地方的苹果派,最后得出结论,还是公司楼下那家的好吃。
德克萨斯也尝了尝那些黄澄澄的派,却觉得各家的味道有各家的特色。能天使喜欢的苹果派,可能只是因为吃惯了而已。
习惯确实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她以前从未想过会和一个人并肩作战,现在却已习惯睁眼就是能天使大大的笑脸,有意无意的伸手合上她惺忪的睡眼,淡淡的补一句再睡一会儿吧。
有时会做噩梦,雷雨天气,抑或是寒冷到冰天冻地的冬季,她会在暖暖的被窝里挣扎到冷汗淋漓。能天使总是会隔着被子抱紧她,轻轻的低语,别怕,我在。
也许喜欢上能天使的原因之一就是她身上浓烈的安全感,太阳一样的气息总是会从这个乐天的萨科塔身上散发出来,让人情不自禁的被吸引,然后沉醉。她也习惯了在作战时回头,那位天使总是回应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张嘴,口型是我在。
模糊了品牌的车笔直地向前行驶,车里的气氛很欢快。那天的任务是护送一批货物到指定地点,尽管稍微有些平淡,但有能天使在旁边好像不那么枯燥了。她们无论怎样都没想到过如此平常的任务竟然会遭到伏击,而且对方下了死手。
子弹穿透她胸膛的时候,她还在想能天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麻木了痛觉,橙色的眸转回到身后。满身是血的能天使一把扶住快要倒下的她,说,我们一起回家。能天使的眼里是杀意,和她从未见过的狠绝。
家是哪里呢?可能是叙拉古某个埋在尘土里的古老房屋,摇晃着的落灰的灯罩里尽是蚊虫的尸体。她知道能天使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另花了几秒钟思考能天使的家。
拉特兰是个怎样的地方呢?尽管对她来说只是个地名,但能天使每次提起的时候表情都很柔和。最关键的是,那里有家卖世界上最好吃的苹果派的披萨店,不知道还在开没有。她记得那天能天使手撑着下巴,同她讲着小时候的爱好。
痛觉还是不可避免的找上门来,胸前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她紧紧的抓着能天使的手臂,模糊间那个“Angel”的字样似乎染上了她的血。她就这样挂件一样挂在能天使的身上,在昏过去之前她还听见能天使狠狠的骂了句脏话。
“下地狱吧!”
能天使的情况也没有太好。德克萨斯昏过去了,只能一只手撑着一只手拿铳,对面火力又足,还要保护她们两个自身的安全。不多时她水红色的长发就被燃烧瓶的火焰燎了一大片,她咒骂着扑灭了火,火红色的眸里燃着烈焰。
德克萨斯胸口受伤不能再乱动,她就把她安置在她们报废的车旁边,忍着虎口撕裂的痛把后备箱里压箱底的铳全部架在身前。她说过要带德克萨斯回家的,不是吗?
至今能天使还对她那天的英雄行为十分自豪,甚至有点儿感念年华逝去一身本领无法施展的意味。但从她养了好久也不见消失的嘴角的疤来看,她确实值得被夸两句。所以只要能天使提起这个话题,德克萨斯总会安静的点头,然后附和两句真厉害。
那天的恶战以可颂的援军到来而结束。可颂说她到的时候就看见能天使倒在德克萨斯的旁边,手上拿着铳,周围的尸体还有余温。
能天使倒是没事,只是作战消耗了太多体力,加上脸上的手臂上的肩膀上的等等地方的伤,所以累倒了。德克萨斯伤的是真的很重,子弹差一点点就打进了心脏。能天使在病床上待不住,一瘸一拐的跑到德克萨斯的手术室外面等着。
等闪着红光的“正在抢救”字样灭了之后,医生走出来的第一句话不是讲病情,只是把一枚破了口的金币郑重的放到能天使的手心。她拿起来,上下左右看了看,这是我给她的小礼物啊,带着我的祝福的。有什么问题吗?她指着那个明显的缺口问。
医生笑着说,天使的祝福果然有用。德克萨斯如果没有那个金币把子弹挡着,心脏是绝对会被打穿的。这枚金币把子弹的速度减下来了,虽然子弹依旧接触了她的心脏,但是问题不大。
能天使愕然,然后双手合十,静静的想着《圣经》,想着昏黄烛火下年迈的老人把手放在她头顶默默祷告。
德克萨斯手术过后需要静养,不能再进行剧烈的打斗,否则会把伤口撕裂。于是顺理成章的,她把德克萨斯带到花了她多年积蓄买的小别墅里,随意种植了些花草,然后跟企鹅物流那只胖胖的企鹅商量。
德克萨斯目前只能做些订单整理的活,索性带薪休假,毕竟那只企鹅说了算工伤。能天使每天还是要上班,早安吻之后就会离开小小的别墅。德克萨斯养病时变得懒惰而安静,或许因为实在没有事情可以做,她经常躺在花园里的躺椅上嗅嗅花香。
空和可颂有次出任务“顺路”经过来看她,空把新录的专辑放在插着花的桌上,可颂打量了下精心修剪过的玫瑰,她们眼神交流了会儿,然后不约而同的冒出一句话——
“你真的变了。”
德克萨斯对此只是微微抬了抬眉毛。年不及三十的她早早过上了耄耋老者的生活,似乎除了行动还算方便,她的一切都被压缩到最简。偶尔下午晴朗时她会有兴趣翻看相册里的照片,里面从来都是她和能天使的合照,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留下其他的。花园里种植的玫瑰其实不是她最爱的花,但既然种上了,她每天也会去照看,偶尔剪剪新冒出来的刺。
空和可颂走后她开始在摇椅上漫无目的地思索着。以前的德克萨斯是什么样的人呢?叙拉古漫长的冬夜,拉普兰德把尾巴盖在她身上,她们互相依偎着取暖。她们甚至会在刚刚杀完人的时候赶紧把尸体拖回到冰洞里,在一点点尸体的余温中相拥而眠。现在冬季时她的胸口会疼,膝盖也僵硬地走不动路,能天使便买回了壁炉,细心叮嘱她使用方法。她也就习惯了在大雪纷飞下拥毳衣炉火,在果木的噼啪声里沉沉睡去。
拉普兰德也来过,不过她只是在火红色的跑车里用涂黑的指甲敲着方向盘,朝着迟迟不开门的德克萨斯嗤笑。她笑了会儿,似乎不打算停留,把腰上的标牌取下来扔给门里错愕的人。
“为什么给我你们家族的…标牌?”时隔多年,德克萨斯却仍然记得那个奇怪的形状。她伸手接住那个标牌,上面已经黯淡的血迹让她想起了过往。拉普兰德盯着德克萨斯错愕的神情,笑得喘不过气。
“呵呵…呵呵哈哈!德克萨斯!我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这样!你有多长时间没有杀过人了呢?”白发的鲁珀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我很高兴你还认得那个形状!但我要提醒你,你的代号可不是凭空来的哦~”
拉普兰德的笑声和汽车的发动声一起远去。能天使晚上回来做了久违的苹果派,德克萨斯尝着熟悉的味道,把拉普兰德来过的事顺嘴提了提。没想到能天使听完就把刀叉啪嗒一声扔到瓷盘里,德克萨斯还在回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能天使却又像往常一样问起她的身体状况,面上是大大的笑容。
她对如此变化的能天使感到些微恐惧,晚上恰巧电闪雷鸣,她在梦里便被白色的身影追逐,压迫的,狂妄的。她想逃离那个身影的追赶,却又急于看清那个身影的脸。她回头,不巧正撞上那个影子。“啊!”她惊醒了,睁眼便是能天使疲惫的脸。
“下次做噩梦的时候,一定要记住我就在你旁边。”能天使越过她的头顶打开台灯瞧瞧时间又关上,然后给她掖好被角。“恐怕不行……”德克萨斯不敢说出做噩梦的真正原因,能天使却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伸手把她的眼轻轻合上。
“好啦,1点了,快睡觉。是因为我,还有拉普兰德吧?算了,明天再…”
能天使的话还没有说完,德克萨斯又静静地睡着了。第二天她醒来发现能天使还没有离开去上班,床头柜上的早餐也从苹果派搭牛奶变成了煎蛋面。“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她想知道是不是某个人的生日,或者是什么特殊的节日。
“当然!”能天使眯起了眼睛。“今天会是我们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噢~”
德克萨斯吃过早餐,能天使早早的已经把车擦好停在门口。她们收拾了些简单的东西便出发,期间德克萨斯没有问一句关于目的地的问题,只是安安静静的靠着副驾驶的位置,眼睛无神的望着风景。能天使也就停止了嘴里的絮叨,把收音机扭到古典音乐频道,在《爱的罗曼史》舒缓的声音中驶向远方。
她们去了拉特兰。能天使提到过的有世界上最好吃的派的那家店仍然开着,她们享受了披萨和苹果派的美味,在有些古老的暗黄灯光中干杯。德克萨斯很好奇能天使住的地方,于是能天使牵着她的手带她去看,虽然可惜那一带早就不知为何被拆了,但是“那块地皮子上还有我留下的标记!”。能天使指着墙上那个丑丑的天使头,笑的差点在地上打起滚来。
她们领略了拉特兰并不封闭的风景,在炎热到爆的街上四处寻找阴凉。能天使去商场里买水喝被熟人认出,只好打哈哈说来这儿出任务。德克萨斯同样奇怪她为什么忽然想起带她来拉特兰,能天使想了会儿回答,因为我说过要带你回家啊。德克萨斯愣了,说以为能天使会带她回叙拉古。能天使同样愣了,然后伸手慢慢的把德克萨斯的头发扎成马尾,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能天使?能天使?”
能天使最终在一座教堂前停下,打算一个人进去。德克萨斯拉住她,她转头笑了说进去看看,好久没有来过了。德克萨斯也就放了手,在教堂门前坐下。
事实上能天使并不是单纯的来这里“看看”。书架上旧的落了灰的书背上仍然刻着那个名字,她努力回想那个名字的主人把手放在她头上的温柔模样,尽管当时的她烦躁的要命。吊灯依旧落满灰尘,风一吹还是会嘎吱嘎吱作响。这一切都没有变化。
她把目光投向前方,那里空空的。多年之前站在台上的人为她举行仪式,幼小的她不知道那些晦涩词语的意义。她只看见台上的人神色忽暗忽明,而吊灯摇晃着快要坠落。
“现在,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能天使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被她如此怀念的人早已过世,所以这个教堂其实是一个摆设,供过往的人参观。因此她的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我该怎么做呢?”她又闭上眼问了一遍,然后把那本书吃力地搬下,厚重的灰尘呛的她咳出了眼泪。她翻开了书,然后对着她所得到的答案笑了。
德克萨斯早晨起的比平时早,能天使又迟迟不出来,她便在台阶上撑着下巴睡着了。能天使不忍心惊醒她,但又无可奈何,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在不惊醒德克萨斯的情况下将她运到车里。她试图抱起德克萨斯,幸而德克萨斯并不算太重,她成功了。她小心翼翼的让德克萨斯的头靠在她的肩上,半背半抱的把她运到车上。
德克萨斯醒来的时候临近日落,能天使仰躺在驾驶座上已经睡着,德克萨斯不打算吵醒她,于是悄悄下车买了些晚餐回来。能天使正在车旁打转,看见她便惊呼一声,冲上来就是一个熊抱。“你怎么了……”德克萨斯勉强挣脱开那个过于紧的拥抱,能天使两手抓住她,上上下下打量发现她没有问题才松了口气。
“我怕你突然,嗯,消失。”能天使耸了耸肩,接过晚餐摆在汽车前盖上。“我又不是鬼,怎么可能突然消失啊。”德克萨斯顺手拆开披萨的盒子,把吸管插进热可可里。
“你别说,我刚才转悠的时候还害怕你是不是就这样离我而去了~”能天使咧开嘴角,手上比划着枪,朝德克萨斯的心口“biu”了一下。“biu~天使住进你心里了哦~这样你就不会离我而去啦~”
德克萨斯笑的脸颊飞出两团红色,咳嗽了好几声还是笑个不停。“你怎么……咳……突然这么幼稚……”德克萨斯没有看见的是,她在弯下腰笑的时候,能天使不仅仅只是帮她拍着背,眼睛里有星辰在闪烁。
她们在吃完晚饭便出去逛所谓的“夜市,就这样玩到了傍晚时分,于是在车上把座椅调成平板,然后安静的睡去。能天使晚上似乎起来过一次,把后备箱打开拿了东西。德克萨斯觉得自己没必要知道那是什么,闭着眼一觉睡到天明。
“德克萨斯,起床啦!”
这可能是能天使第一次让德克萨斯起早床。德克萨斯睁眼,窗外是快要日出的景色。能天使把她拉下车,往后藏了藏手里红色的盒子。
“那是什么?”
德克萨斯揉了揉眼,指着能天使手上的东西。能天使莞尔,牵起她的手走到欣赏日出最开阔的地方。
“我问过,如果告白的话,破晓之时最为恰当。”天边渐渐的出现一丝丝的光亮,太阳正悄悄地准备探头。能天使于是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闪亮的戒指。她单膝跪下,然后望着德克萨斯,把手放在胸前。
“我祈求我所爱之人一生幸福平安,纵使年华老去,她也依旧青春如初。我祈求不要让她再受艰险困苦的折磨,以我之名起誓。”
天边的亮光已经大盛,太阳在云层叠叠的包围下露出了头,白鸽叫着飞过树梢枝头。“然后,你愿意嫁给我吗,德克萨斯?”能天使依旧是大大的笑容,橘红色的眸里净是阳光的暖色。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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