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

（一）永和四年，强胡南侵、大举进犯。我奉诏率军三十万，抛下新婚三日的结发妻子北上御敌。行军三月，待安营扎寨后，回头遥望关山漫漫，所经之处思念莺飞草长。临行前，新妇折院内棠梨一枝，嘱咐我届时胡天雪地煎茶烹之，以解水土不服。袖内棠梨已凋，残花败落，却一片片整齐地被压合在那本兵书之间。战事紧急，无暇整顿，况且这故乡娇花，实不忍将其放入沸水滚烫，于是小心收藏，也可聊以慰藉。

复而三月又去，敌方攻势渐弱，两方相持不下，我等守城拒迎。某日，锦书自云中来，书信半阙，见之如下：

提笔蘸墨 点滴陨落

晕开相思朵朵 绕眉头

再拨烛火 微风拂过

落下粒粒红豆 敲心头

信中压合棠梨一朵，纹理细落，仿佛带着光阴错落，回到韶华枝头。

老马城郭    细雨烟波

花了胭脂淡抹 疑飞红

顾盼回头    情意千重

问卿芳龄几何 曾婚否

（二）今日是七月十四，我收拾行囊准备回乡，一路山高水长，我体弱孱孱。身下战马不鸣，我策马扬鞭踽踽独行，待归桑梓，满院棠梨纷落。

我急急呼唤妻子，我冲他招手，立她身侧，却始终无人应和。后来有人来说，说我战死异国，尸身难守。我忽记起那日，黑云压头，敌军偷袭营后，我等皆殊死一搏，战斗到最后一刻。

于是我又见她提笔补写半阙而歌，将二人此生种种一笔勾销，签章落款。

锦书难托 半阙焚火

往事如烟散落 空蹉跎

孤影熬磨 记忆泛舟

妾愿随君远走 赴碧落

半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