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1年,大学毕业后从江城武汉来到帝都,生平第一个租到的房子位于海淀区苏州街,与上班的公司隔着一条马路,算是比较繁华的区域。那个时候租房子只考虑两点:价格便宜、离公司近。
第一个租来的小房间位于一座商住两用大厦的17楼,那套房子被隔成了大大小小7间房,我租的是最小的房间,只放了一张宽1米的床,一个简易电脑桌,床头边上有一个布衣柜,当然是极小的那种。总之,开门就是床。
农村的孩子对于陌生的环境有一种天然的拘谨和自卑,刚刚正式进入职场,至今仍记得当时的那种惶恐不安以及唯唯诺诺的小家子气。上班的公司是一家做人力资源服务的创业公司,老板是北京著名高校的教授,表面和蔼,实则严厉,有极强的时间观念,对于诸如上班迟到、开会拖沓这些事情深恶痛绝。公司前台有一个爱心箱,这个箱子里装的全是迟到者的“爱心捐款”。好在我就住在公司对面,相比住在其他N环之外需要挤公交地铁的同事来说压力小很多。
可是即便如此,每天早上抢到一个最佳时间去洗漱仍然是我所要操心的。我住的房子,7家共用一个卫生间,有的房间住着2、3个人,我天生不愿意忍受等待的煎熬,也不愿意别人等我。所以我每天早上都会十分警觉,提前准备好洗漱用具,一般等第一个人洗漱完,偶尔我也会做第一个,但是自从有一次第一个洗漱时被人抱怨太早吵到了人家之后,我总是选择做稳妥的第二个。听到卫生间门开的声音,“咚咚”的脚步声一经过我的房门,我就会迅速出去,以最快最轻的动作进入卫生间。当然,也会有“失手”的时候,我不得不排在很后面,我发现越是不着急排在后面洗漱的人,在卫生间里磨蹭的时间就会越久,急性子的我就会一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边看时间,然而,越到后面竞争越发激烈,一个前脚出来,我还没来得开门,另一个人又进去了,原来人家早等在了门口。晚上洗澡的时候就轻松多了,因为公司近,极少加班,一般在楼下吃完饭就直接回去了,所以我基本都是第一个回去的,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溜进卫生间洗澡洗衣服。
就是这样一个小房间,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我还收留了大学同学君。她辞掉了上海那份吃力还没钱途的工作,毅然来到了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她找到了已经在北京“安顿好了的”我。我们两个人挤在只有1米宽的小床上,当时的她进入一家儿童培训机构,我听着她给我讲新公司的新同事还有遇到了超可爱的小朋友以及有个小朋友的爸爸超级帅。我给她讲我所在的部门没撤掉了,我们这批人整天没有工作任务,被领导搞出去跑业务。
那个房间就是个睡觉的地方,甚至是睡觉也睡不舒坦。一到周末,我就会逃离,坐地铁10号线转1号线再坐八通线,然后坐10分钟麻木小黑车,投奔当时的男朋友。我想,要是一周没有这两天的逃离,那段日子对我来说就太难过了。
二
为了改善生活质量,我跟同居女友君搬家了。第二个租来的房子位于北四环外,待拆迁的城中村,标准两室一厅,我们与房东同住,房东约莫30,在一家公司做会计。房子简陋,但总算不是隔断间,平时也就3个女孩儿。我很开心,再也不用操心早上的洗漱问题了。
颐和园隔这个村子很近,我们爬个上坡就到了。我早上上班要去的公交车站就在颐和园大门边,后面就是颐和园高大瓦红的围墙,园子里的古树伸出的枝干会遮住一部分早晨的阳光。
住到这里之后,君开始操持带着我一起让生活有点生活的样子。我们在村口采购蔬菜,我从男友那里扛来一堆做饭的家伙,我们开始有模有样自己开火。两个人都是厨房小白,只敢炒炒青菜,烧最简单的汤。即便味道不佳,好歹有了一点家的味道。
晚上散步,我们发现了一家叫“烟黛”的服装店,店面不大,店主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我跟君爱极了这家小店,店里每周都会上新,而且样式别致,并不是烂大街的款式,更为重要的是,价格亲民。我们每周都会去逛逛。有一件细棉麻的上衣我至今都还留着,样式偏民族,胸前有大块刺绣,宽松透气,喜欢得很。
君在北京的生活越来越顺遂。当然她也经历过低谷。在培训机构工作的日子并不开心,做着客服的岗位,工资很低,一直想转销售,却未能如愿。她说销售虽然压力大,但是钱多。可能也因为我们一个学校毕业,我并不比她优秀,工资却是她的三倍,有了比较就有了不甘心。或多或少成为了她抑郁想要换工作的原因。那时君并不知道机遇已经在前面等着她,培训机构里一个小朋友的家长给了君一个进入IBM的机会,她很争气,稳稳抓住了这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好运。她在一片春风得意中走进了大展拳脚的职场生涯。而此时,我却面临着生活和工作的双重抉择,男友离开北京前往青岛,我对自己目前的工作陷入前所未有的怀疑中。
三
最终,当年7月,我辞职回武汉。裸辞。在工作还没定的情况下,我寄居在好友家,当然好友的“家”也是租的。7月的武汉很热,加上工作还没确定的焦虑,我整日处在燥热的状态中。在等待面试电话的日子里,我读完了女友书架上《平凡的世界》。我整日抑郁寡欢,虽然与女友同居一室,我却常常不说话,女友善解人意大概明白我焦虑的心情,于是我们各自陷入漆黑长久的沉默。在不断自我肯定又自我否定后,我终于确定了一家单位,做文案编辑,跟我的专业相符,也是我想做的工作。
那个房子是我租的第三个房子。三室一厅,房子很新,装修简洁明亮,厨房、餐厅,阳光充足的阳台,客厅有很大的转角沙发。我跟另外两个室友合租,50多岁的张姐住主卧,30岁的阿亮住次卧,我住的房间是书房改成的,面积最小,房租也最便宜。我的房间有个小飘窗,有连着书架的电脑桌,有整面带玻璃门的书柜,我把这个柜子当衣柜用。
独自安定下来的我难掩心中的欣喜,把之前房间里1米的床换成了1米35的床,网购了新的床品,买了软软的垫子放到飘窗上,坐在我房间的飘窗可以看到沙湖以及当时正在建设中的沙湖公园。
周末我走一站路去超市购物,拎着购物袋慢慢往家里挪,从沙湖边上经过会有风迎面而来。有时候张姐会给我喝她熬的汤,阿亮来自广州江门的女友也喜欢煲汤,她们煮的是两种不同风格的汤,张姐的汤浓稠,江门女友的汤清淡有甜味。过完年,阿亮的江门女友却被阿亮甩了,因为阿亮新认识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因为喝过太多江门女友煮的汤,为此,很长一段时间我没给阿亮好脸色。
虽然有严厉难缠的女领导,新工作还是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我以为我还会在这间房子住很久,可是人的愿望总是在不断变化。很快我对这间房子有了种种不满。没法与合租室友深交,少了家的感觉;阿亮新女友带着她的狗住了进来,那是一条很缠人的狗,缠人且脏;购物不方便,吃饭不方便……
四
新同事娜娜与我颇聊得来,在她的怂恿下,我搬家了。两室,我跟娜娜一人一间,虽然比之前的房子旧,可是干净整洁,楼下就是菜市场,一整条街可以逛,生活气息浓厚的很。更为重要的是,娜娜是熟识的朋友,我们约着一起干各种事情,总之,生活不再寂寞。
我在这所房子住了一年。在这一年里,我经历了失恋,不错,就是之前在北京后来又去了青岛的男友。中秋节失恋的,娜娜回老家,我独自一个人,武汉的中秋还是有些热的,三天假期我无所事事,整日敷着一种糊状的中药面膜,眼泪却止不住,在脸上冲出了一条小水沟。
后来我和26岁的娜娜一起相亲,我也26岁。有时候,我们各自出门相亲,晚上回到家敷着面膜泡着脚看着湖南卫视,开始分享相亲经历,当然夹杂着各种吐槽。后来,我遇到了吴呆;那时娜娜已经换了工作不再跟我做同事,花痴新公司的部门老大,可是老大已婚。
我开始了平淡的恋爱,吴呆很呆,大冬天去三亚出差晒成半个黑人回武汉,给我背了一书包的大芒果,自己舍不得吃,烂掉了三分之一,被我狠狠教育。再次去三亚回来时,还是带的芒果,小心翼翼问我:“有一个看着快要坏了,我能吃掉吗?”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像个小媳妇。
我有了新恋爱,娜娜有了新工作。我们碰到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厨房的使用频率降到最低,客厅的电视也很少响起。最终,生活推着我们走向了各自不同的轨道。
五
我跟吴呆结婚了,今年6月我搬进了不再是租来的房子。有时候会跟吴呆聊天会计划着过几年再换个大房子,到时候我要弥补这个房子装修的遗憾。你看,我总是不满足呢。
每一个租来的房子都住着当时的我,记载着一段时光,这时光里有开心,有难过,有至今无法忘却的伤痛,最后都教会我:好好珍惜当下,不要焦虑未来,生活会推着你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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