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一)

我在一个不知名的乡村小路旁等着一辆可以到达我心中驱使我要去的地方的班车。

那个地方叫什么？我去那里做什么？谁让我去的？说实在，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我现在唯一的目标。

一位包着花布头巾的老大姐路过，见我独自一人啥也没带站在这便问我在干嘛。

“我在等2202。”

只见她身体微微一颤，眼神惊讶，而后将身子靠近了些，悄声对我说:“你可知这车只去一处？”

我点头。

“那你去那干啥？那里可不是干净的地儿。”她用手掩着嘴边说还边往四周观察。

不知道，但是我的目的只有那。然而还未等我开口，2202像瞬移般来到了我跟前，明明刚刚没听到远处有车来的声音。

旅客们厚重的行李绑在车顶上，陈旧的外壳，咿呀作响的声音让人不由得担心下一秒它便会不堪重负倒下。

真想不懂车里的人为什么还会坐上去。我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不也会成为这车里的一人。

我上了车，才想起刚那位好心的人，本想对着窗向她挥手致谢，却没想路边早已没了人影。

看着车上的人们欢声笑语，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人知道这一趟将是他们最后一次旅行。但我确期待着。

(二)

车停在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宅子前，装修倒也别致，只是这诺大且暗红的木门毫无装饰让人觉得恐惧。

司机先生带着游客们下了车，让他们稍作休息。我仍安安静静坐在车里，靠着车窗撑着下巴只看着那门。

有人走出来了。不，准确来说，是飘。

车子的人们还不明所以，直到他们走得更近，开始索魂，惊恐的表情才从他们脸上冒出，奈何他们已无法动身离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魄一丝丝被抽离身体。

一个黑影突然从车窗上倒吊下来面对着我，我被吓了一跳，却不害怕，因为我知道，该动手的，是另一个。

我知道我该下车了。

在他跟前，我说不出话，眼离不开他。就这样看着他收完一魂。他转身对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却也伸起了手。

他的一丝一毫，一举一动都映入我眼帘，从他出现那一刻，我的视线便离不了他。

原来我这一趟的目的是你。

我感觉魂魄被慢慢抽离，力量与意识一丝丝流失。就在我打算闭上眼想着终于可以解脱的时候，却看见他举起的手猛的一颤，随后便把收走的生机还给了我。

为什么？

他跟黑无常说了句交给你了便拉着我往大门走。尽管他手心的冰凉刺穿我的肌肤，透过我的骨头，顺着我的血液流淌，但进入我的心脏却温暖至极。

虽然直到这一刻，我仍旧无法记起他的一点一滴，但我放不开他的手。

门后竟是意想不到的繁华，像回到了都市中心，满是高楼大厦、灯红酒绿。我紧跟他的步伐，任由他带着我穿街走巷。

我们像许久未见的朋友，在一家典雅的咖啡厅肆意畅谈，在小面馆共享晚餐。

夜更深了，我们踏出了这灯光炫目的大厦，走进了隔壁那条烟火十足的美食小巷。

“章鱼小丸子！”我兴奋地指着早已排着长队的小摊位。很快就到我们了，也可能是有了他的陪伴，再长的等待也不足为惧。

“你好，请给我们来一份原味的和一份带虾的！”

……奇怪，怎么老板不理人？

直到他重复了我的话，老板才笑眯眯应和了一句。

可能刚太忙又吵没听到吧。

这件小事很快随着小丸子的到手被我抛之脑后。我们站在隔壁准备开动，我夹起一颗吹凉，却突然在对面摊位看到似乎是曾经认识的人。

我脱口而出，喊了一个名字，然后把手举到最高对着她挥，只见她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所在的位置，搜索了几秒后便回过了头。

我放下手，奇怪，前面也没多少人，她没看到我吗？算了，吃吧。

街上的摊位陆陆续续收拾着，我们该离开了。我们回到那座大厦，我想推开那扇玻璃门，不曾想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我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我惊讶地转过头，“为什么？”

还有，为什么我能抓住你却抓不住门？

他没有回答我，我读不懂他眼中的忧愁与不舍。

他的双手拂过我的双眼，我的脑袋一阵疼痛，下一秒便意识全无。

(三)

耳边列车开过的声音把我吵醒，我迷糊地睁开眼，这是哪？你在哪？这里空旷得让人害怕。

“回去吧。”他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的心一阵绞痛，我捂住胸口，脚却不听使唤走进列车。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无数个记忆碎片闪现在我脑中，终于组成属于我的记忆。

原来终是人鬼殊途，原来与他的近距离接触，我的魂魄早已在无形中慢慢消散。难怪那老板听不见我的话，难怪朋友看不见我……

可是你知道吗，我宁愿全世界听不见、看不到我，也不愿活在没有你的世界。

(四)

一年后。

我又来到了那个路旁，看着远处驶来的2202。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