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2年的那个暑假,考编失败后,我的工作暂无着落,正好有个远房亲戚,按辈分我要叫她一声姨妈,让我到她家帮忙辅导孩子功课。
说是辅导作业,其实是住家老师,我管理好孩子的所有功课以及娱乐运动项目。
在这期间,我见识到了本地富豪一流的生活水准,感觉这是小城生活水平的天花板。
这家人看上去挺和气,孩子也懂礼貌,家里的长辈说起话来都是面带微笑,她家婆婆的眼光挑剔,待人接物中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有一次,他们全家要临时参加一个聚会,我那姨妈就让我一起去。
他们穿得比较正式,而我当时是白色体恤外加一条淡蓝色牛仔,很朴素。我特地梳头扎了个高马尾,算是最隆重的打扮了。
出门后,姨妈的婆婆一直看着我的衣服,眼神里明显是担忧,甚至是嫌弃。
02
到了那里,我与他们自然是格格不入。当他们在热闹聊天,开心吃水果时,我只坐在角落看着电视。
“豪豪啊,这是你的谁啊,我怎么第一次见到你家有这人?”我听到一个声音在问我。
“这是我的老师。”
“那你怎么不好好招待你的老师,拿点水果和零食给老师啊!”那男子说着,就给我拿来了好多好吃的。
随即他就坐在了我旁边,拿了一块哈密瓜给我。
我不敢看他的脸,只感觉他的头发乌黑浓密,还戴着一副眼镜。
吃饭时,他坐在了我的对面,抬头就能看清楚他了,他的眉眼长得有点像陈牧驰,笑起来很暖人,感觉明媚又善良。
他一直和身边的人讲话,聊股市,聊房产,聊在国外的见闻,聊投资哪些行业未来有巨大的获利空间……
03
我记住了他,在聚会结束时还知道了他的名字:范立辉。
他在我心上留下了一点波澜,这点波浪持续了好久。
那时八月初,姨妈全家要出去旅游了,所以我的工作结束了,之后我就在一个培训机构找到了工作。
虽说工资不错,但我始终觉得低人一等,很少有安全感,但也确实没有多余的选择。
一天,我突发奇想:去拍一套艺术照,把自己拍得美美的,告诉自己心情一定要阳光。
我找了最好的一家影楼,化妆做好造型后,就到了影棚。
换好第三套衣服后,我居然发现范立辉也在那,看了我好一会儿,眼里有聚焦起来的光,是惊叹,是不可思议。
我放松的心情马上紧绷了,手心里都捏出了汗。
摄影师在拍摄时,我感觉到了来自另外一个角落的一束光线。
拍完后,我想转身就走,可范立辉冲上来,说:“太美了,先让你看看大片!”
见我犹豫着,他跳着过来了,给我看了刚才为我拍的照片,他上下划动手机,嘴里说着侧影真的很好看。
他马上拿起手机对着我们自拍,我的神情僵硬腼腆,范立辉的笑容为这张照片增添了光芒。
“别顾忌太多,我们做个朋友吧,后来我去过豪豪家找你,可你走了,想要个联系方式,他们不给。”
此时我们挨得很近,对方的眼睛里都有一个亮亮的自己。
内心摇曳。
04
我们在一家咖啡厅开始了约会,我们从刚刚结束的伦敦奥运会谈起,谈到他喜爱的漫画,爱听的音乐,我都能接住他的话题,后来越聊越多,直到午后。
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直到太阳西斜,快要落入地平线时,我们才发现还没有吃午饭呢。
立辉带我到了一处农家乐小院,是一座漂亮的小木屋,屋前的荷花铺满了整个池塘,绿荷圆圆,红花亭亭。
我记不清那天晚上吃了什么,只记得在浅浅的月色下,我们聊到了走过的城市,读过的书,未来的规划。
谈论这些方面立辉明显比我见识丰富,底气更足。听他讲话还是很享受的,他告诉我学校毕业后,他有机会进入政府部门工作,但觉得就是个小职员,没有了自由,恐怕将来更不会有追求,所以他决定跟随父母管理企业。
尽管他觉得管理生产琐碎烦恼,但这是把握产品质量最重要的一环,所以好些事他都亲力亲为,边学习边管理。
夜色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瘦削俊朗,举手投足踏实稳重,给人感觉像风一样舒服。
05
没有正式说开始,但恋爱的感觉已经蔓延整个身心。
我的工作比较特殊,平时是晚托还有双休日上班,和他的作息正好相反。但他经常在车里等我下班,然后陪我散心吃夜宵,再送我回家。
冬天时,我合租的地方条件比较差,取暖设备也没有。他提出给我租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但被我拒绝了。
他送了两床新被子给我,给我和室友都安装了空调,还把电费都给包下来了。
他知道我吃得很节省,所以在我上晚托班前,经常和我一起吃晚饭。
我问他难道工作不忙吗?他说再忙也得好好吃饭,陪我一起吃轻松又愉快。
我们之间的喜欢是含蓄的,也是真实的,每天见到对方从没有不耐烦,总是阳光明媚,笑脸灿烂。
那年最后一个晚托下班后,我躲进立辉的车里,接过他递来的一杯热饮,“今年过年好好准备,我带你见我爸妈。”
立辉说出这话的时候一脸认真,惊得我放下了茶杯,一愣愣地看着他。
他那么诚恳,我却没有做好准备,黑白颠倒的作息,焦头烂额的工作,毫无安全感的职业前景,让我瞬间疲惫,我的回答特别敷衍,心里极不自信,充满恐慌。
06
培训机构放假接近年关了,立辉接我下班后,就带我去了购物广场,让我试穿了一大堆衣服,最后选了几套,嘱咐我见他爸妈时穿上。
我看着他忙碌后露出的微笑,低落的情绪瞬间回暖,我主动摸上了他的脸颊,他握住了我的手,在他脸上摩挲着,亲吻着。
为了见他父母,我特地去做了头发,买了一套淡色系的化妆品,打扮精致,但内心胆怯。
立辉的家在一个高档小区,是一个上下两层的大套,那天他们家来了长辈亲戚,还有几个生意上的伙伴。他们都挺随和,说话很亲切,但立辉一走,我就感觉融入不了这个圈子。
他们说的品牌衣帽,到过哪些国家,开的豪车配置,在我听来就是一个个传说。
他妈妈和贵妇聊哪座游轮豪华,哪里的spa舒服,吃哪些滋补品对养颜有好处。
虽然他们没有怠慢我,但我总觉得不自在,我隐隐感受到了和这一家子的差距。他们的富有和品味不是我这个小老百姓所能想象的。
07
那次聚会后,我和立辉的关系有点疏远了。
他家亲戚朋友觉得我和他有差距,而反对我和他在一起,我觉得正常。
我们就是两个圈子的人,和他们强融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我明白如果对这段感情抱很大的期待,那伤的肯定是自己。如果他的家人确实接受不了我,我纠缠立辉不放的话,难堪的最后也是我。
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就知晓;有些事,不用做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所以面对立辉忽冷忽热的关心,我倒坦然了,而且直觉告诉我,立辉确实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我怀疑自己就是备胎。
脑补到这,我愤怒伤心,不想自己被牵着拖着,所以我辞掉了工作,换了手机号码,一个人跑去小镇老家,忍痛结束了这段感情。
08
我冷静了一段时间,想着寻找更好的出路,就决定考研。
我选好专业,买好专业书籍,就心无旁骛地读书了。
我只工作了半年多,但赚来的钱能够支撑我一年考研的费用,就鼓励自己先好好考吧!
时间在专注的努力下总会有惊人的奇迹。一年后我考上上海的一所大学,因为专业性质,在研究生第三年我还有机会去澳洲交流五个月。
我的家境不富有,但爸妈还是愿意承担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只为让我安心读书。
两年内,我拿到了高中教师资格证,对外汉语教师资格证。第三年去澳洲交流,我被安排在一所乡镇小学,工作轻松,每天回到住处,就是泡上一杯茶,欣赏窗前美景。
我满载阳光的心态归国,在择业上,听从了父母的意见,回到江南小城,做了一名高中语文老师。
那时我二十八岁了,我不想将来的另一半是老师或医生,所以身边的追求者渐渐少了。
09
三十一岁那年,我又遇到了立辉,这次是相亲认识。
媒人走后,留我们在那独处,我们有半小时没有说话。
“你这次该有信心和我走下去了吧!”立辉终于打破沉默,开启承前启后的对话。
“你为什么还没有结婚呢,这么多年了?”
“不是没有机会,但相处下来总有矛盾摩擦,又不愿妥协,有些勉强的,就不委屈自己了。”
如果说七年前离开是理智的选择,那这次相见使我相信缘分的奇妙,对这次久别重逢有点着迷。
对于我的突然消失,他其实猜到了八九分。而我当时对他的猜忌,我不打算追究。
糊里糊涂告别过去,清清楚楚过好当下。
10
因为口罩事件,立辉家的实体工厂遭受到了很大冲击,立辉抱怨工人难管,这位不到三十五岁的企业管理者,抬头纹居然很深。
他说认真工作能让他少些焦虑,希望公司经过这次低谷,还能重振旗鼓,再迎辉煌。
“难道你就没想过利用豪门联姻来帮助公司更快扭转局面?”
立辉听了,意味深长地笑了,温润迷人,“我就知道你这个小脑瓜里想这些,其实也不是非你不可,现在大环境出现了变化,资源分配面临又一轮的刷新洗牌,适时而为还是能脱颖而出……我对另一半有一个要求,就是深得我心,不要给我徒增烦恼就行。”
“我们只交往了半年,但已经认识七年了,这次就别轻易放手了。”立辉看着我的眼神,温柔得要溢出水来了。
11
不过我们都很忙,我几乎每天晚上都是十点下班,偶尔会更晚,完整的假期也不多。立辉呢白天很忙,偶尔加班,有时去应酬,所以平日里我们的约会都放在晚上。
只是过了不到一个月,我就有点吃不消了,工作状态也不如从前了,所以我就想暂停和立辉约会。晚自习结束,我在宿舍休息,不和他出去了。
立辉一听急了,他说害怕我像上次那样消失不见,他说为了让我能更安心地工作,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结婚!这样他能好好照顾我。
“你怎么照顾我呢,你的工作也不轻松?”我撒娇地绕上他的脖子问。
“你等我的表现。”
这句话说完,立辉一个星期后才出现,原来是把他家学校附近的房子好好整理收拾了一下。早晨六点时,立辉总是会做早餐,拍照给我,问我要不要出来一起吃。
晚上他总是准备晚餐,要么亲自下厨,要么在饭店订现成的菜,让我到他家一起吃。如果我急忙要去上晚自习,他会到学校来和我一起在食堂吃饭。
他到我单人宿舍来时,我没洗的衣服,凌乱的地方,他总会帮我收拾干净。
立辉的一日两餐和平时的关心并没有让我们的关系突飞猛进,直到他妈妈过来找我。
前半场谈话她妈还保持着优雅,但到后来她表现得特别急切,言辞中有礼貌的恳求,她的意思是立辉既然认准了,我们老大不小了,婚姻是人生大事,觉得我们刚好合适,就别拖了。
我没把他妈妈的这些话放在心上,因为立辉还没有明确地求婚。
或者说我在等着立辉向我进一步的表白许诺。
12
那年的六月,我送走了第一届高三,立辉像平时一样联系我让我到他家,我像平日里一样走出了校园,往他家赶。
可一到校门口,就看到立辉手捧鲜花,单膝下跪,很郑重地向我求婚了。
四周围满了毕业的学生,我心里很愿意,但也尴尬极了,接过鲜花,遮住了自己通红的脸,和立辉相拥在喝彩和祝福中。
婚礼都是由公婆和立辉准备的,关系到我的事,他们会和我说明或是提醒我,这真的让我对他们家好感倍增。
婚后更让我感受到做实体企业的创业者真的特别辛苦,立辉家的财富来之不易。他说其实他也很想要一种安全感,不是强强联手的利益束缚,也不可能是毫无波折地永远顺利。
他说只想要一种温暖的踏实,即使不成功,但因为有了我,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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