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对瓜果梨桃情有独钟，隔三差五的便大兜小兜的往家拎，就像个水果贩子。我问她为何热衷于此，她自有一套高论，说是吃水果既养颜又减肥，按她的话讲，天天吃水果，西施见了都上火；多吃水果少吃饭，身上赘肉减一半。我也没见她美到哪儿去，瘦到哪儿去，只是家中的水果从未间断过。
这个时节正是西瓜上市的季节，妻子又开始随行就市地往家倒腾西瓜了。
妻子尤爱吃瓜，不夸张地说，倘若西瓜不大，一口气消灭半个，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儿。偶尔我也吃一点，但不多，往往都是在她的“强迫”下对付那么一小块而已。
说也奇怪，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瓜瓜果果的，如今却不大感兴趣了，可能就是生活条件好了，想吃啥有啥的缘故吧，觉着啥都不新鲜了。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那样，“北方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或许，人人都有这种“物以稀为贵”的心态吧，越是轻易得不到的东西，越觉得珍贵，真要是吃的多了，见的多了，也就不那么当回事儿了。
记得小时候，在县城工作的父亲下了班，偶尔用自行车驮回一个大西瓜，我见了那西瓜就如同饿疯了的小狗见了骨头似的，恨不得立马把它吞下去。
别看那时候日子穷，若吃个新鲜东西还是蛮讲究仪式感的。父亲总是先让我打半桶凉水来，把西瓜拔一拔，拔凉一点儿再吃。为了尽早一点儿吃到西瓜，我会屁颠屁颠地拎着水桶去压水井那，吭哧吭哧地压半桶清凉的井水，把西瓜浸泡在里边。父亲继续指使我，搬小桌子，放小凳子，拿切菜刀，我照样是乐此不疲地一一完成。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午时三刻开刀问斩了，当然，最后掌刀的一定是父亲。你越是着急吧，他越是不着慌，父亲从水桶里捞出西瓜，抖一抖上边的水，然后，稳稳当当地放在小桌子上，先用菜刀在瓜屁股上切下薄薄的那么一小片，切口处立马显露出似红非红、若隐若现的瓜瓤来，见此情景，我的唾液腺好像一下子变得发达起来，唾液的分泌也变得旺盛起来，就感觉舌头底下嗞嗞地往外冒口水。父亲提起瓜蒂，分别在菜刀两面来回蹭上那么几下，好像大戏开场前的锣鼓点儿，非把你的胃口调上来不可。我不错眼珠地盯着父亲手中的菜刀，嘴巴里咽着口水。父亲终于正式动刀了，“咔嚓”——“咔嚓”……，两瓣——四瓣……，瞬间，西瓜被切成若干小块，绽开在桌子上，红瓤黑籽儿，好不诱人，似乎每块小西瓜都在冲着我微笑。往往还没等父亲完全切好呢，我就迫不及待地开吃了。经井水拔过的西瓜吃起来清甜爽口，不像现在用冰箱镇过的，只是一个凉，吃不出一点儿西瓜味儿来。我把啃完了的，上面带着一条条牙印子的瓜皮，丢给旁边一直在歪着小脑袋看我吃瓜的老母鸡们。它们呼啦一下子围上去，争夺着，啄食着，不大会儿功夫，就把瓜皮啄得跟蚂蜂窝似的，坑坑点点的了。我啃完一块，丢一块，丢到哪里，它们就追寻到哪里，真是指哪儿打哪儿，咳，都是为了口吃的。瞬间我似乎找到点父亲的感觉了。
说起吃瓜，我还干过一件不太光彩的事。小时候，我家自留地了种了好多菜，母亲经常打发我去地里挖菜，挖回来，除留下一小部分人吃，大部分主要是用来喂鸡、喂猪。有一次去挖菜，我偶然发现地邻家的玉米地里有一棵西瓜秧，藤蔓上居然结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小西瓜。嘿，这真是馋猫遇到了胖头鱼，你想想 ，我能放过它吗？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等等再说吧，这也太小啦。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想。从此我便惦记上了这个小西瓜。即使母亲没有指派我去挖菜，我有时也会主动地去挖一些，母亲夸我比以前懂事了。每次去挖菜我都会偷偷地去看一眼那个小西瓜，看看长大一些了没有。时过多日，小西瓜终于长到碗口大小了，不能再等了，万一被别人发现摘了去，到嘴的鸭子不就飞了吗，还是趁早下手吧。可真打算要动手了，自己却犹豫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可是受母亲教育多年的好孩子呀，在校年年都是三好生，怎么能随随便便偷人家东西呢？虽然小西瓜是无人种植自己长出来的，但毕竟长在人家地里。可反过来又一想，虽然是长在人家地里，但毕竟是它自己长出来的呀。思来想去，我还是没能抵挡住小西瓜的诱惑，最终馋虫战胜了自己的人格。
我选择了一个星期天的晌午，因为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都在午休，便于作案（这么一说，好像我是个惯犯似的)。我提着篮子假装来地里挖猪菜，看四下没人，我便趴在地上，匍匐着爬向那个小西瓜，毕竟从来没干过这事儿，心里嘣嘣直跳，虽然周围阒无一人，但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爬爬，停停 ，望望，犹如通过敌人封锁线一般。做贼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我提心吊胆的终于摘下了那个让我垂涎已久的小西瓜，我把它放在了篮子的最底下，草草地挖了些猪菜，覆盖在上面，匆匆忙忙地往家赶。我不敢把西瓜拎回家，若是被母亲发现了，她绝对不会轻易饶了我，肯定挨骂。于是，我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二奶奶家的墙根儿下，准备在此就地解决了它。我从菜篮子底下翻出小西瓜，我可没父亲那么讲究，什么用凉水拔呀，摆桌子呀，放板凳啊，我连西瓜上面沾着的泥都没顾得上擦，“嘣”，我便用小拳头开了它。打开一看，西瓜还没完全成熟，瓜瓤是粉的，籽儿是白的。管他呢，横是比黄瓜好吃，开吃！我靠着墙根儿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呢，突然，嗖的一声，一个黑影从我头顶上掠过，吓得我浑身悚然一抖，差点把手中的瓜扔了出去。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二奶奶家的大花猫从墙头上跳了下来，真是吓死宝宝了。都说做贼心虚，看来一点都不假呀。
现在想起来，真是滑稽。可那时候真的就是这样。有时，为了吃上一口好吃的，的确需要动一番小心思的。正如莫言先生在他的一篇文章中写到：为了吃，我浪费了太多的智慧，现在吃的问题解决了，脑筋也渐渐地不灵光了。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哈哈！
小文刚刚写到此处，忽听妻子在厨房里喊我：“你干啥呢？！这儿还有一小块西瓜，你过来吃了它！”
看来，她真不知道我正在鼓捣啥呢。
我笑着回答：“我正忙着哪，不吃啦！留着你减肥用吧！”
哼，减肥，鬼才信呢！
（ 乡人 2021.06.30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