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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大学那清一色平顶砖红教学楼建筑群的最深处,操场的北边,有几栋歪歪斜斜的大楼围绕着一圈圈杨柳坐落着——那是学校仅有的几座具有艺术风格造型的建筑。
从生活区大门望去,这些独特的建筑有的像断臂维纳斯,有的像正在俯身采花的姑娘,有的像躺在草地上看书的莫名少女,甚至还有的像正在搔首弄姿的江南名妓。它们一个个腰肢招展,层次分明,乍一望去仿佛是坐落在云雾上的仙女,如果碰巧又是在难得晴朗的天空里,给人区别于其他传统型建筑的感觉就会更加强烈和不凡。
许多艺术设计专业的学生每周都要在这里上裸体写生课。据谷露说,那些模特大多长的其实很丑,并不像电视剧和电影里找的那些好看的艺术模特,而是大部分相貌并不出众,甚至在普通人的审美观看来很丑。
“这样就很难激发起你们男生的生理反应,更有利于真正的艺术创作!”
“唉,害我白激动一场,还说哪天去蹭蹭你们的裸体写生课开开眼界呢!”
“对呀对呀,我就知道你瞎激动,我们班那些男生也是这样的,刚开始上第一节裸体写生课的时候可激动了,都想看模特是不是长得漂亮,是不是美女,都想占便宜饱眼福,甚至还有畅想要和模特谈恋爱的,结果下课以后就都不说话了,跟泄了气的皮球变了个人儿是的。我就完全看着他们这种变化然后不停地笑,笑得我肚子直抽筋儿,真想把你们这些男人的嘴脸画出来!”
那天我们约好一起去食堂吃饭,我们在刚入冬的季节穿过一棵棵枯枝杨柳边走边聊。她穿一身淡蓝色的小棉服和一条灰黑色牛仔裤,由于是下午的最后一课,这时晚霞经常会悄悄抬起头,先把天际染成红黄两色,然后抚遍那些零落的枯枝以及散落在路旁的落叶,最后在我们脸上画上一片刚刚送走的秋黄。
谷露最喜欢说的口头禅就是当她特别同意某个很亲近的人所说的某个观点的时候总是会说“对呀对呀!”。就像七八岁的小女孩吃到了一块儿很甜的棒棒糖然后大人问她甜不甜,她会叫着说“真甜真甜”一样自然和天真。而我,在她的旁边,不仅可以闻到她蜷曲而黄黑相间的头发所散发出来的香味,还会沉浸在她给我的每一个配合这种香味的笑容里。
时间过的真快啊,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如果过的好也不至于做这种生意吧?
“这地方还真像是迷宫!”达芙妮在我身旁的一声感叹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真应该把当初的校园地图拿来,她说在原来校园的教学区有琴房的那座楼等着我们,可是现在这里破败不堪,哪里还能找到A5楼呢?”我觉得应该发个微信问问谷露,但是我转念一想,这种交易还是越少进行信息沟通越好。
“哎呀,烦死了,走了半天好像还在刚刚停车的那里。”
“不会,你没看见我们刚刚路过的那个圆台么,那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月亮湖,以前周围都是湖水,然后社团学生会之类的组织定期会在这个圆台上举办大型晚会活动,很热闹的。”
“什么?那一定很浪漫吧?”谷露来了兴致。
“当然了,好多交际舞联谊会什么的都会选在夏天在圆台举行。”我有点儿自豪的说。
“你会跳舞吗?”
“不会,我那时候对成功学最感兴趣,鄙视一切学校的活动,大多数时间都在校外跟着马先生创业。平时在学校有时间也是跟着我们宿舍老四去市里进点儿文具之类的回来卖。”
“唉,一点儿也不浪漫,你应该学学跳舞,搞什么成功学那一套呢!”
“我当初就想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能有如今的我,咳咳”我假装严肃的咳嗽两声:“全靠成功学!”
噗嗤一声,达芙妮笑了起来
“不是你駡那些大街上推销员的时候了吧?”
“但是我真是从心底厌恶那些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一种压制不住的愤怒,可是我的公司也需要销售,要不我们的产品谁来卖,我的钱哪里来?如果这次拿到快乐药丸的关键配方,我们就能研制出更有疗效的抗抑郁药物,这样那些大型医院就会主动来找我们谈价钱,他们那里现在已经病患成群了,这个时代是我们的时代,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研发成功后,要大量投放新型快乐药丸的广告,商场,地铁,各种媒体……”我像哥们儿一样拍了达芙妮那瘦小的肩膀一下继续说:“这下我们可赚大发了,哈哈!”
“好吧,那慢点儿走行不行?现在还在你们学校那个生活区吧,唉,真难想象这里曾经是一座美丽的大学,还有那么多浪漫的晚会在这里喧嚣,时间真是能改变许多东西啊!当初这里为什么要拆掉呢?这可是一项很巨大的工程呢!”
“据说是因为校领导层和房地产商以及古城相关部门出了问题,利益分配不均导致的,最后责令拆除这个校区,教工都迁回古城大学本部去了,再具体的咱们也不太清楚。”我摊开手做出无奈的样子:“然后这里到现在都是一片废地,谁也不动,拆完之后就没人管了。”
“唉,真是悲惨啊,别人都有母校可回,你们这些人学校被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一阵冷风吹过,仿佛又卷起了我的一丝哀愁,是啊,只有我根本没有学校可以回,一切变化的那么快,留下的只有这一片没人管的冷冰冰废墟,昔日的喧嚣早已不在。
我们继续向前走去,穿过曾经通往月亮湖的景观大道(如今已经是被破砖烂瓦和碎玻璃铺成的一个个小山丘),前边那个倒塌的用来停自行车的大棚屋就是生活园区的大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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