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台梦

初雪乍寒，渔舟唱晚。

水榭楼台，灯花各式。女子们在台上莺歌燕舞，纵情施展。一歌罢一舞又续。红衣罗裙女子名唤轻舞，她在这楼台已有一年之余，夜夜笙歌似无休止是她的常态。一曲乐府诗歌使她芳名流传于此。

莺堤柳岸，微风入凉。落榜书生昇元青衣褴褛，失意而至江南，在江南名景烟雨楼台处以临摹为生。日夜笙歌燕舞的水榭阁楼倒为他失落的心情填了几分意味。

又是一夜笙歌拂，轻舞身着她的经典舞衣红色罗裙款款行来，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舞动，莲步轻璇，身段似柳，声如莺语，娓娓道来：

暖谷春光至，宸游近甸荣。

云随天仗转，风入御帘轻。

翠盖浮佳气，朱楼倚太清。

朝臣冠剑退，宫女管弦迎。

细草承雕辇，繁花入幔城。

文房开圣藻，武卫宿天营。

玉醴随觞至，铜壶逐漏行。

五星含土德，万姓彻中声。

亲祀先崇典，躬推示劝耕。

国风新正乐，农器近消兵。

道德关河固，刑章日月明。

野人同鸟兽，率舞感升平。

……

歌声久久飘荡于楼台，书生昇元望着吟唱女子久久凝视。她的歌声里有她自己的故事，道不清思不明。这楼台的女子若不是万不得已，又怎会忍得自己在大众面前被人玩味呢！欢呼声响起只觉悲凉与无奈。

书生昇元微微叹息道，“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提笔临摹蔚然落款，美人眸跃然纸上。峨眉淡扫胭脂雪，肤如凝脂画中仙。

“姑娘，今日清闲，我们去找人作画吧。”这是轻舞楼台里一同演出的姑娘林灵。

“嗯，好。”

轻舞与林灵行至楼台下便瞧见了不远处的书生昇元正在为人临摹，两人缓缓行至他处。

两人望了望书生昇元为他人做的画，可算得上栩栩如生。林灵开口询道，“先生，临摹一副多少钱？”

昇元闻声抬头，两位佳人映入眼帘，昇元有些痴痴的望着轻舞，昨晚只远远瞥见芳颜，今日一见，九天仙子也不及她半分，两人略感疑惑的看着书生昇元，轻舞淡淡开口道，“先生，你没事吧！”

昇元闻声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失礼，连忙歉语，“没事，在下失礼了。”

两人望着他有些慌乱的模样，不禁失笑。

“请先生为我们临摹画像，可否？”

“自然，自然。”

昇元专心致志的临摹，不出一会儿，便完成了。

两人拿画缓缓离开，留的身后的人儿目送千里。

“姑娘，我看那画师似乎对你有那么几分意思。”一旁的林灵浅笑道。

轻舞淡淡开口，“不过都是一样罢了。”

那日一见，昇元的心算是彻底丢了，夜夜笙歌燕舞的楼台，各样佳人，昇元的眼里也只容得下她，她的面容也不知占用了他多少纸张，那个明艳又仓凉的女子。

又是几个日复日，昇元临摹着这江南烟雨的风采，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让他想起两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来来来，收点儿保护费了啊！”

“拿出来。”

“快快快——”

一声声尖锐的声音传来，一群粗暴的男子向着昇元的画摊行来。领头的人，身形高壮，耳大肥圆。一旁的跟班得意洋洋的开口道，“新来的吧，先交两钱的保护费吧。”

昇元开口道，“还望各位公子见谅，小生刚来江南，仅靠着临摹为生，保自己温饱，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两交于各位，请各位见谅。”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便凶神恶煞的一把抓起他的衣领狠狠道，“没钱，哼——我看你是不想给吧！”

“来人，给我掀了他的摊子。”

众人一听命令立马对着画摊又撕又砸。零落的画纸被撕的残缺不全，被纷纷扬扬抛洒于空中。

昇元立马抓住还未遭毒手的一叠画纸，急到，“不要，求求你们。”昇元死死抓住手中的画纸，仿佛视如珍宝。肥头大耳的男子见状大力从其手中躲过，画纸已被揉捏的皱皱巴巴，却依然能清晰瞧见画中之人的绝美之姿。

“哟，没想到你小子看起来斯斯文文，一本正经的，没想到也是个好色之徒啊。啊，哈哈……哈哈”

嘲讽声不绝于耳，昇元只觉愤然。堂堂风雅清秀之地也有如此霸徒。

笑声停止，来人又开口道，“哼，你这穷酸书生还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飞上枝头变凤凰……哈哈哈！”

昇元被他说的无地自容，脸红耳赤，依旧愤然立于原地。

众人中的一个男子悄悄附耳轻语，男子听后，假意咳嗽示意道，“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在这儿摆摊，否则就不是砸摊这么简单了。走——”

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带领众人离开，只留下满地碎乱的画摊和失落愤然的书生。盯着地上画纸上的红衣女子出神，心里泛起苦涩。

楼台之上那一抹亮丽的红，已矗立良久，她静静的望着下面的一切，万般空思剩碎愿。而后迎向正欲进门的众人。

这一闹事后，昇元再没摆摊临摹，守在房中日夜思量。

这一转眼已过去几个日夜。

这夜，书生昇元蓦然来到水榭楼台处，他想再见见她，可是不料那一别却是永别。原来几日不见，这里也变了不少。听旁人说，她被达官贵人看中了，赎回去过好日子了。这样是不是也好，她也算有了较好的归属。

心想着，自己未免也太可笑，一厢情愿惹相思，不思量，自难相忘。

十年寒窗苦读，一次落榜便失去信念，无能，无志。“昇元啊昇元，如此不堪一击，把自己的命运当如草芥，你对得起谁。”

儿郎重振雄风夜挑灯，复上金殿展风华。自此之后，书生没日没夜埋头苦读，一心决然上金銮殿。

——

春江回暖，云里透凉。水榭楼阁依旧如此，夜夜笙歌是无休止，却再无她的芳名传。皇天不负有心人，书生昇元多年努力终得正果，蒙恩德君赐良缘，家里也已妻妾满室，再次回到江南，风景旧曾谙。在看看那烟雨楼台处，也只闻新人颜。过往的种种，亦如云烟，就像一场梦一样。

昇元静静望着这烟雨朦胧的江南，微微一笑，片刻落心。

身后传来女子的呼唤声，“老爷，该回家了。”

半响，低沉的声音转身而至，“走吧。”

淡淡的碎雨飘散在空中，弥漫着江南特有的味道，青石路上红衣女子撑着油纸伞缓缓走着。

女子停下来静静地望着这如花一般的楼台，心中万般思绪，长埋心底，随尘落定。

良久，红衣女子轻轻一笑，分不出任何情绪，只淡淡开口，“走吧。”

烟雨楼台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