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臣家乡就在我住了十四五年的东海,《露天电影》中描绘有我熟悉的事物,比如海陵、飞白、知了猴,海陵是东海的旧称;飞白是当地申报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种书法形式,写起来七拐八绕,像云里雾里,有许多留白;知了猴这个名称好独特,我在这儿之后才知道是蝉的别称。现在正值六月,天刚热起来,正是知了猴要盛产的时候,每每天晴的夜晚,在树丛里总能看到透出的手电筒光线,那一定是有人在逮知了猴,对当地人来说,逮知了猴不光为了吃,也是消磨时间的娱乐方式。
还有北方的赶集,我第一次来东海的时候,当然,我在山西上学时,我们的导师并不认为苏北是北方,他们把南北划线为以秦岭、淮河为界,连云港属于南方,可是对于我这个湖南长大的人来说,从不以地理知识为界线,印象中就觉得只要过了长江,就是北方。《露天电影》里描述的扎下就是北方农村的样子,经过一望无际平原式的农田,走到大路口是赶集的尽头,从尽头往里走,路两边一层层房屋排列整齐,道路东西南北贯通,和南方的布局完全不同,南方的房屋都是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无法盖成正南正北整齐的房屋,也无法建成东西一条街、南北一条路交汇呈井字的道路,南方市集呈环形朝外辐射,聚拢着从各个村庄集中而来的人们。
围绕放露天电影,牵扯出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故事。十五年过去了,或许是心底的怀念,秦山原怀念海陵这个曾经让他意气风发的地方,怀念他与年轻女人度过的美好时光,也或许是机缘因果,他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孙伯让一直在等机会报复,报复诱惑他老婆林秀秀,放露天电影的秦山原,他心中的嫉恨等了十五年,他在家中为秦山原放映露天电影,他甚至砌一面白墙在家中作为银幕。这个情景让我想起爱伦坡的小说《黑猫》中的情节:“我”把妻子的尸体和黑猫砌在墙中间。如此看来,孙伯让心中的恨令人毛骨悚然。
秦山原和孙伯让对女人态度都极轻蔑,秦山原认为女人没脑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只享受当时的美好,跟他有过瓜葛的女人,多年之后他都已经分不清记不住了;孙伯让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老婆林秀秀看不上他这个当村长的,因为爱上放电影的秦山原,秦山原走后,她宁肯跟放电影的姓丁的过日子,于是他嫉恨秦山原,他觉得林秀秀离开的源头在于秦山原。孙伯让的想法太一厢情愿,他在心里砌起一道白墙,折射出他内心的肮脏。
对林秀秀来说,跟秦山原的苟且或许是她作为女性的觉醒,毕竟一个能招来如此多女人青睐的男人必然有他的手段,无论是言语方面的抚慰,还是身体方面,这都是丈夫孙伯让无法给她带来的,孙伯让的内心太过阴暗,秦山原的那些花招对寂寞女人来说是管用的。
至于她为什么跟姓丁的?当然有电影的连结,但或许我们也可以猜测,秦山原走了,她失去方向,她需要再找一个能牵住她的人,于是她找到了秦山原的下一个放映露天电影的接班人丁某,不过这只是孙伯让的思路。林秀秀或许是清醒的,她认清自己不可能跟秦山原,但秦山原让她知道怎样的自己才是一个女人?所以她找到姓丁的,丁是什么样的人,作品中没有描述。但是林秀秀和丁某生活在一起并有两个孩子,这就足以说明林秀秀更愿意和丁生活,这是她自主的选择。
孙伯让再去找她,他以为自己是一村之长,他完全想不通林秀秀竟然宁愿跟姓丁的生活,这就让人觉得很可笑。即使现在,有些男性对女性的认识还停留在原始阶段,可是女性已经通过行动,或许是有违道德伦理的方式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使会被谴责,但谁的成长不是建立在不断犯错的基础上?文学作品中那么多美的女性形象,只是现代社会的状况令人堪忧,毕竟娜拉的出走,走去哪儿?该怎么走下去,都是仍然值得深思的问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