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索性叫她小姨吧,她大不了我几岁,她很漂亮,身材极好,在村里人见人夸。按照农村老人的说法,她面相也好,不瘦,将来是个有福之人。但命运往往不是这样的。
在70年代的农村,小姨的父母都是老师,而且都是正式的,虽然家庭谈不上有钱,但在农村已经属于上层水平了,平时吃喝不愁,每到过年还能吃上几顿肉。小姨家庭氛围很好,父母又是教书匠,所以她受到的教育也非常好。每逢过年,我都记得小姨打扮的花枝招展,是村里少有的大家闺秀形象。
但自从小姨不读书后,她的命运开始发生了转变。小姨的出嫁不意外,那家人很好,男的能吃苦,手也巧,刚开始的几年一帆风顺。但自从小姨怀了孩子,小姨夫便不再理会小姨。终于有一天,她愕然发现丈夫竟然与村子西的黄花闺女有染,而且是在玉米地里被家里人抓到的。小姨痛苦不堪,她先是想到了离婚,但又想到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于是她选择原谅了丈夫。
但平静的生活没过两年,小姨的丈夫被装沙子的大卡车轧死了,据说脖子都给轧断了,身首分离,甚是恐怖。村里老人说这是报应,但小姨却哭哭啼啼,整日以泪洗面。而与小姨夫相好的那女孩也远嫁南方。人言可畏,村里人甚至没放过女孩的父母,整日说她家闲话,所以她从远嫁至今都没回来过。
小姨带着孩子,总不能一个人过日子。虽然是二婚,但由于小姨长相漂亮,她很快就找到了下家。这个男人是个烧锅炉的,没有孩子,这人老实憨厚,也愿意给小姨养儿子。俩人结婚后不争不吵,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但好日子只过了两年零几天,小姨的丈夫又出了大事。那是一个北风刺骨的寒夜,在厂里烧锅炉的丈夫因为被工友灌了二两酒,不小心睡着了,烧了锅炉房,也把自己给烧没了,还把工厂烧了一大半。
小姨再次失去了丈夫,她不得不带着儿子继续艰难的生活。小姨发誓不再嫁人了,因为她害怕别人说她克夫。虽然她自己这么认为,但村上媒婆还是耐着性子给她说媒。后来听母亲说,她终于走出阴霾,又找了一个丈夫,但这个丈夫是个瘸子,还有两个闺女待养。小姨没在乎,觉得老了只要有个伴就好,不再提任何要求。
瘸子身体不好,与小姨结婚后的第三年,也是因为喝了点小舅突发心脏病去世了,留给小姨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待养。小姨在丈夫的葬礼上哭得死去活来,村里人都说她哭的不是一个人,有她那几任死去的丈夫,还有她自己坎坷的命运,更是她那几个待养的儿女。
小姨决定永不再嫁人。在村里,她经常说:我相信了命运,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要每天睁开眼,看到孩子们好好的,我就满足了。近年来,小姨生活过得还可以,孩子们也很争气,读书成绩都很好,用不着小姨操心,个个都是年级第一名。这些孩子不仅只是小姨的孩子,还有第三个丈夫的孩子。
俗话说:物极必反。小姨的命运确实不好,但我相信那都是巧合。但那几个孩子确实给小姨争了气,他们都考上了名牌大学,有了稳定的工作,有一个还公费去美国留了学。
现在的小姨终于不用为任何人操心了,生活过得安静殷实。那年过年,我从她门前走过,她站在门口与其他阿姨聊天。
我问她:你在干嘛?
她笑着说:等坑?
我诧异:等什么坑?
等埋我的坑,她说道。
我俩都笑了,我知道她在开玩笑,从眉宇间,我分明看到了她淡淡的忧伤,但也有希望。
人这一生,真的充满了太多艰难。在此祝愿正在经历磨难的人们咬牙坚持,光明一定在不远的地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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