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必须写点儿什么来记录下。
当一个穿着绿色护工服的大爷推着手术车进病房的时候,我有点儿没准备好。不是说六点左右吗?现在才五点十分啊!不过在这儿之前,我已经越来越焦虑了。我想着等下医生会怎样给我扎针,怎样在我做好记号的地方动刀……挂了一天葡萄糖,肚子还是饿得咕咕叫,只好习惯性地刷着手机,缓解饥饿,缓解焦虑。
那个头发有星星点点的白的大爷,试图让我的家人帮忙把我一起抬上手术车,我说还是我自己爬上去吧。于是我仰面朝天,被推出了病房,推向通道,推向电梯,推向手术室……途中遇到一两个病人或家属,他们好奇地朝我望一眼,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我妈跟着手术车,对我说“别怕啊!”推车的大爷估计见多了,笑着说“毛病得了,没有办法,怕也没用!”我就一路望着天花板,只感到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无暇想太多,就进了手术室。
那儿有一条长长的通道,天花板和各个手术室都透着泛白冷峻的光。我被推进其中一个,接着被抬上了手术台,身边围绕着各种仪器。医生问我的年龄体重,然后讨论着该给我注射多少麻药。她们在我的脖子、手臂扎针,我竟感觉不到疼痛。我甚至不觉得自己是人了,可能是一个物件,或是一块肉。我只是躺着,只能躺着。那个好心的女医生,每扎完一个针就安慰我“很顺利哦!”当各种针和管子在我身上顺利安装完毕,我的头上被盖上一块布,浓郁的酒精的味道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然后我被戴上了面罩,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身上的布被掀开,耳边是两个女医生在讨论着等下的夜宵是吃水果还是吃什么。我知道医生终于结束了累人的工作,而我也结束了手术。
一回到病房我就问几点了,原来已经过九点了。知道了时间,感觉像重回人间。眼皮有点重,却也有点兴奋。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可以睡觉了,伤口却开始用疼痛告诉我它的位置,病房的灯明晃晃的。闭上眼睛是伤口疼,睁开眼睛是灯太亮。然后开始使用镇痛泵,稍微能睡一会儿,还是会疼醒。这几个动作重复循环着。病房外的走廊开始有人声,天亮了。疼痛越来越厉害,尽管手术前很饿,现在却吃不下。头晕,恶心,干吐。疼痛从伤口旁的肌肉开始慢慢、慢慢蔓延到肋骨,两根肋骨中间夹了一根引流管,它们硬是要闭合起来。一用阵痛泵就头晕恶心,索性不用了。待疼痛过去,全身汗涔涔的。几个回合下来,我彻底败了。向护士求助,护士说已经给你挂了效果最好的止痛药了。想起第一次走进这个病房的时候,发现窗户只能开出一条窄缝,当时还在心里嘲笑“怕有人在这儿轻生吗?”现在我却可怕地想,那样会不会比这个少痛一点。
终于,到下午时候,那个“效果最好的止痛药”才发挥出它的药性来,不怎么痛了,也没什么力气。医生让我下床走走,我在心里大喊“不可能!”接着醒一会儿,睡一会儿。晚饭时候已经能大口吃饭了。
第二天清晨,太阳在两幢高楼间发着稀薄的光。身上仍然被各种管子牵绊着,翻身也要小心翼翼,依然不敢咳嗽,但明显轻松了很多。至此,最最难过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了。
接下去就开始拔掉各种针头、管子,能下床走动了决不在床上赖着,力气恢复了就赶紧要求回家。
其实,在入院前,我已经把各种密码写好了放在皮夹里。对于没有痛苦的离开,我是不畏惧的,只是我对生的人仍有眷恋。
希望医院门庭冷落,祝我们都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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