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4

木门关上，男人摘了帽子露出一张轮廓分明却极其苍白的脸。

“他们都走了，你出来吧！”床后的香秀发丝凌乱一脸泪痕地爬了出来。她两只大眼睛里装满戒备。当大伟看清她的脸心里一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咕噜、咕噜噜……突然，她的肚子发出响声。男人收回眼睛没说话，闪身进了旁边没有门的一处豁口。人走了，香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打量着陌生的房间，想想刚刚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她又在心里打怵。她怕自己刚逃出来，再落到坏人手里……

正想着，男人手里端着一碗面走过来。

“赶紧吃！”香秀看到那碗诱人的面条吸了吸鼻子，咽了一口唾沫也不娇气立马坐了过去。她一边吃一边想，即便又遇到了坏人，我也得填饱肚子才能再跑出去。

看着她被热汤烫得一直咧嘴。被喊作阿伟的男人目光突然变的柔和。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这话，香秀听着格外顺耳，那双被热气熏红的眼眶又变得湿湿黏黏。以前在自己家的饭桌上，妈妈和自己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了。她越想越冤，越想越觉得委屈。她突然后悔没听她的话，不该跟着肖龙来这里。妈，妈，我想你们了，快来救我啊！香秀一边吃一边流泪，抽抽搭搭的样子让人看了生怜。

男人看她这样，面上多了几分慌张。“你别哭啊，我没有坏意。看到你想起我妹妹了。如果我妹还在，也和你这般大也有你这么好看。”说完，他闪身进了房间拿了一张相片，递到香秀面前。

香秀放下碗手在身上擦了擦接过照片。她的眼睛瞪得滚圆，这女孩儿和自己长得太像了。只不过相片上春风满面的女孩儿，笑时，两颊多了一对浅浅的酒窝。

“她长得真好看。这是你妹啊！她在哪个城市读书。”香秀眨巴着眼睛看向阿伟。

阿伟眼神没落突然失了神彩。

“她死了。”

“啊！”香秀停下咀嚼吃惊地看着他。死亡，对于像花儿一样的香秀来说，似乎太过遥远，更难以接受。尤其是那么一个漂亮阳光的女孩儿。

男人有心隐瞒，刻意避开她的目光转开话题问。

“外面那姓肖的小子，你认识?”

一提起肖龙，香秀刚刚还有些悲伤的脸，瞬间被仇恨占据。她愤愤地说，“我们都是N城大学的，就是他哄骗我来的，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坏。”

“以后尽量瞪大眼睛识人吧！”男人似乎也猜到了事情的始末，轻轻地回答。

此时外面太色渐亮，阿伟刚要说，让她吃饱了去那边睡会儿，门口就有嘈杂声传来。

“虎哥，人还在里面没出来。”见山虎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守在门外的小喽啰，立即哈巴着腰跑过去汇告。

“姓乔的，赶紧开门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手狠。”外头有人叫喊，还把木门砸地咣当响。香秀惊慌地扔了饭碗，又要趴回床底。阿伟突然一把抓住她，还用手臂圈在她白皙的脖颈，拖着走向门口。

木门一开，只见外面围着一圈儿的人。有献叔更有肖龙。

“她是我亲妹，你们凭什么管我要她。”

“放屁，你妹妹早就死了。少啰嗦，赶紧把人交出来。”天亮堂堂的，香秀这才看清那个叫山虎的长了啥模样。一米六几的个头儿，远看像个毛球。塌鼻尖嘴猴腮，奇丑的一个人。

山虎朝肖龙递了个眼神。他立即扒开人群走到近前朝香秀伸出手臂，“秀秀别怕赶紧过来，这男人有肺痨不能接近他。”

香秀又重新抬头看了面前的男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消瘦的身子，时不时有咳嗽声传来，的确带着一种不健康的病态。肺痨，她了解过是传染病的一类。不知为何，面前的男人却让香秀害怕不起来。相反，那人模狗样的肖龙，却膈应住了她。令她想不到的是，这样玉树临风的男人，却长了一颗黑心。

阿伟环着香秀的脖子，嬉笑着亲了一下她的小脸，亲完还对外面的人说，“不管是不是亲妹，这妞儿我就是看上了。献叔，我一个将死之人重病缠身，您老不会让你儿子跟我抢媳妇吧！”说罢，他一阵喉咙滚动，咳嗽声排山倒海般又在里面翻滚。一阵暴风雨过后，他不知从哪弄了一块沾满血迹的手帕，猛得抛向众人。但见几人面色恐慌连连后退。

“爹，你看咋弄？”山虎看到众人像躲避瘟神一样变了脸色，着急地要老爹帮着出主意。

“他那病沾染上谁也别想活，何必为了个女人毁了自己。”

“可我就是喜欢那妞儿，和山杏一样好看。”

“别和我说那些。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当年那事儿要不是你逼得紧，人能往河里跳吗？为那事儿，我废了多少心思求了多少人才摆平?要不你早就挨枪子儿了，还能站在这里。不省心的东西。”献叔训完儿子，瞅了瞅他那副模样，腆着脸扬长而去。山虎带着一帮子人却并不泄气，依旧守在阿伟门前不肯走。

“死痨鬼，小爷我可是花了六千块买了她。你要真留也行，一口价七千块，这事儿就算完了。要不，我每天带人堵在门上，反正小爷不缺得就是人和时间。”山虎语气不善地冲阿伟喊。香秀一听自己被卖了六千块，气的咬牙大骂。她一边哭一边骂肖龙的卑鄙无耻，只可惜这番话像跌落水塘，翻不起一丝浪花。

“这个，等我凑够了就给你。”阿伟的话一出，山虎也不跟他废话，眼珠一瞪大手一挥，手下们随之呼呼啦啦散去。

天黑后，香秀扒了几口饭蜷缩在床上睡下了，阿伟则反锁房门走出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里。夜半，阿伟是被哭喊声惊醒的。从小被家人当成宝贝宠爱的香秀，白天受了惊吓又受了凉，突然发起了高烧，还像个孩子哇啦哇啦地又呼又喊。木屋里没有退烧药，阿伟只能支棱着病身子打来一盆凉水，把毛巾打湿给她擦拭手脚、凉敷额头。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儿，毛巾拧了一次又一次，接近凌晨，高烧终于退了不少。看着香秀依旧红扑扑的小脸，阿伟那一刻真以为妹妹又活了过来。

母亲在阿伟七岁时带着他来到这座蔽塞的山村，嫁给了现在的继父。那时，三岁的妹妹，大大的眼睛像黑色的曜石跟在继父身边。一张滚圆的娃娃脸，萌萌的让人看了就喜欢不已。母亲在继父家住了下来，他也有了玩耍的伴儿。小妹妹更是每天黏着他追在他的屁股后跑，这一跑就是十五年，他长成了帅小伙，妹妹也出落成了大姑娘，人长得比花儿还好看。

那时，两个年轻人相互心仪着对方。他在等她长大，等着迎娶他最美的新娘。她娇艳欲滴眼神含爱，他走到哪里都跟到哪里。那年，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被情爱纠缠，他要走出大山去挣很多的钱，他要给她最殷实的生活。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要她过得更好。大山里太苦了日子清贫，要挣钱必须去外面闯荡。

他忘不了临走那天，山杏对他的不舍和依恋。望着那双噙满泪花的秀目，那一刻，他真想丢掉铺盖卷儿，把她抱在怀里吻着她的发丝说，我不走了，哪也不去了，我们不再分离。但这些只在一念之间，很快就被理智战胜。他狠着心，扒开她圈在自己腰间的一双玉臂，背起铺盖卷儿就走。他不回头地往前，任凭那道娇脆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哥，早点儿回来啊！我会在家里一直等你。尽管声音带着哭泣，但他还是逼自己不回头咬着牙走了。谁想这一走，竟然再也没有见到心上人。

妹妹是被山虎一行人逼着走投无路，而跳到江里的。事过多年，每当他想起临走时她那双哭泣的眼睛，和被泪水泡湿的粉面，心就疼得不行。他恨那老混蛋，依仗自己是村长，任凭驼子老儿为非作歹祸害少女。他回村后对他们父子做过各类的报复，他甚至拿着刀，跑到他的门前伺机要宰了他们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