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大城市快六十天了,大城市三多:楼多,树多,人多,我喜欢。
我喜欢看高耸入云的楼群,因为它是凝固的艺术,它包含着建筑工人和建筑师辛苦的劳动,美,在千变万化的图形和线条中闪耀;我喜欢看树,因为那由园艺师和园艺工人打造出来的树木花草,看上去是那么的错落有致,宾宾有礼,我喜欢一个人躲进去,去享受一人一世界的空间。但是,我不喜欢看人,看千张万张得人脸,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看了会让我更加茫然。
我和师傅见面是在熏风荡漾的五月。五月的天气虽然不会下火,但会像情人的眼睛似的,灼疼你的皮肤。
师傅,矮个子,白皮肤,脸庞方方正正,走起路来墩墩实实很用力。虽然人过五十,但是,和她一打照面,你也会认定,她曾经是个漂亮主儿。师傅第一次和我见面穿的是雪白的短袖工服,我也穿工服,但我感觉没有师傅的干净,我站在她面前,规矩的叫了声:
“师傅。”
“哎哟哎哟,快别这么叫”。她大声大气一个盖过我的声音:
“哈哈哈,叫曹姐,我姓曹,叫我老曹也行。”
“师父。”我没改称呼,她像莲花似的笑靥不见了,沉下脸道:
“咋的?”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一击,我忙改口:
“曹姐。”她向后一仰上身,两掌一击朗声道:
“这就对了,我还有一个毛病,天生好说,我看在眼里的事情,不让我说个明白,那是——做梦。”
我嗯嗯的点着头,心里暗想:初次见面是不是说多了,说到这儿,师傅尚未打住,她把声音又压低了些,近乎耳语的道:
“我嘴好说不假,但是,天大的事儿我喜欢当面椤对面鼓,不喜欢背后嚼舌根子,你呢?”
我不太懂师傅的意思,心里狐疑了半天,呐呐不语。突然,师傅把话锋一转,流水似的说下去:
“我知道你跟李华好,我跟她的关系也不赖,全店的娘们我就看着她顺眼,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话唠不完,活儿抢着干,一年多啊,没发生过一次不愉快,唉,如今她走了,唉唉。”
我心里暗惊:天啊,我来店也快两个月了,她说全店的人就看上李华一人,言表她没看上我呀,那我和她以后怎么相处呢?师傅没有察觉我微妙的变化,还在兴趣盎然的往下说:
“妹子,其实,咱们这点活儿看着多难,干起来了,不出三天全会。”
我惊奇地张大眼睛,不敢相信。
“你看你,你还不相信,以后,以后……”。
我仍然七上八下的不敢相信,啜喏着道:
“我,怕是,不能。”
“你……?你,能——”
师傅肯定了我,我心里好惶惑
“能,就好,就好。”我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感激她的勉力。
“就是嘛,你看你这样子。”师傅拉长了声音,有一丝不悦的说。
十天,就在你争我抢的忙碌中过去了,师傅对我即关心又疼爱,活儿一点一点的耐心教给我,我保持着谦恭认真的学习态度,可以说,我们处的如母女。然而,我心里的隐隐不安,却不曾有过消减,她,太好奇,她喜欢满脸笑容的话到嘴边留半句,不好言说吗?我实在琢磨不透。她看我拿刀的姿势不对,用手一指:
“我的天,这是哪国拿法?”
“对不起,我是左撇子。”
“唉呀,我说怎么咋看咋别扭呢。没事没事,左撇子好,听说左撇子的人巧的巧死,笨的笨死,你说是不是?”
“对,可我是后者。”
“谦虚个啥?你顶聪明,又识字,不像我。”
我心里叫苦:我真没谦虚啊,我真是后者啊。我不敢在说,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心底有一团一团的浓雾涌起,我仿佛一下子仰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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