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
我的干大是棵树

我的干大是棵树

作者: 應緣茶仁 | 来源:发表于2018-05-01 12:25 被阅读16次

        说到我的干大是棵树,兴许很多人会笑话于我。如今,我很坦然。

        所谓”干大”,就是”干爹、干爸”一词方言称谓。干大,想必很多人小时候都拜继过吧。大人对孩子健康成长发展或多或少期待。

        幼时体弱多病。母亲为我的健康成长,操碎了心。只要听闻得什么偏方土法,觉得有益于我,就会不厌其烦其累,八方寻找得来,呵护我,保佑我。

        母亲从算命先生处得知,我命里五行缺木。需要拜棵树木为”干大”,最好是根深叶茂的那种。母亲寻思着,如何才能找到这样的大树,破费思量。连续几日,我见母亲茶饭不香,实有不便多问。

        一个赶场天的周末。母亲一早就叫醒我,带我去赶场。那时我最喜欢带母亲赶场去。母亲会在场上买白生生的蒸笼米馍馍,让我吃个够。我觉得比我家包谷馍馍好吃得多了。冬天母亲跟我买绿胶鞋,夏天买凉鞋。过年了还会给我买新衣服。赶场是最幸福的一件事,不光看闹热,还有美味新衣收获。

        清晨太阳,尚未完全从山那边爬起钻出,山间薄雾,如少女头纱在田间缓缓游动。母亲督促我,趁早,抓紧下山。顽皮如我,屁颠屁颠,沿着羊肠小道,蹦蹦跳跳跑下山。

        碎石路省道,顺着青衣江延伸。鹅卵石砌筑的生态江岸,有许多杂木树,野草野生疯长。公路旁是成排桉树。

        记得走不多远,山脚回水湾处江边有棵大树。母亲如发现新大陆,赶紧抓住我。”唉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母亲说,”这不是我正要给你继拜的干大么?原来就在眼前。算命的说,你要拜继一棵树子做干大,才好成长为人。”

        我一头雾水,什么”干大"?这是一棵树啊。我喊它,会答应?笑话吧?我才不拜什么干大好了。我直摇头。母亲肯定搞错了。

        母亲并不多说,”对的。根繁叶茂!就是它了。你的干大就是它了!”母亲拉紧我,弓着腰,踩着鹅卵石,抓着小杂树,小心翼翼,一起下到江边去。

        平常路过,我并没注意,只是觉得这棵大树,在江边矗立不知多少光阴。不远处的渡口,红砂石板,走过多少过客,估计它也是数不清了。默默在风雨中,屹立几百年吧。

        那是怎样的一把巨伞啊?几乎遮住半边江水。好大一棵树。我们那里叫”黄角树”。估计四五个人合抱不过来。粗壮树根伸进江边的泥土,牢牢把抓住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头,呵护着江堤。在我幼小的眼里,直耸云霄,毫不夸张。巴掌大叶片,已墨绿,密密匝匝,层层叠叠。有成群麻雀在里面飞来飞去,欢快歌唱。树桠处,还挂有许多祈福的红布条,在江风吹拂下,如红丝带轻柔荡漾,那是母亲秀发的扎绳么?

        盘龙般树根处,有别人燃烧过的蜡烛纸钱痕迹。母亲顾不得许多规矩,按住我,让我跪下去拜这棵黄角树。我极不情愿,却又不敢拂了母亲心意。母亲念念有词,大体是希望这参天大树保佑我幼小的生命,能健康成长,长命富贵之类。母亲是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大字不识一个。为了儿子,居然念得头头是道。母亲又说走得太匆忙,没准备,下一场赶场再来烧香祭拜。母亲神圣虔诚的样子,我一直难以忘记。她也紧挨着我,匍匐跪倒在这株树下光溜溜鹅卵石上。根本顾不得膝盖是否跪得小疼麻木。我看见江风吹乱母亲的鬓发,眼角有些湿润。江水哗哗,流过浅滩的声音,柔和如母亲的安慰。江面飞过几只鸟儿,嘎嘎后,旋即又遁入天空的怀抱,让我至今难忘。

        母亲依然默念着她的祈盼语,仿佛要将一切美好的健康成长祝福语言和心愿,都通过这棵树,传递给我。植入到我以后的人生中。

        我暗自窃笑,扯着衣角,这树那么灵验神奇么?它会真正保佑我的平安成长么?我姑且信了吧。想来,这属于我们乡下人家常说的‘’撞干大‘’了。不必刻意准备,顺路遇得,就拜继。很简单,却蕴藏着父母一番好心苦心。

      不过传说归传说,自那次祭拜这江边的黄角树为‘’干大‘’后,我还真的很少有病痛折磨了。想来是母亲的一番精诚良好心意还是这干大的真实护佑?我不得而知。直到母亲离世,我都没认真思考,也没问问母亲。后来我多次赶场路过,我都要回望一眼我的这个”干大”。想真切叫它一声:干爹!可终究未喊得出口。我知道它是喊不答应的,也许它正静静地注视着我的每一次路过,如一个慈祥的老人注视着我。它在江边,默默打望来来往往的乡亲们,也继续接受着人们的膜拜和祭祀。香火,偷偷旺盛着。不定,它又接受了许多拜它为干大的大人小孩吧?

        离开山乡后,很少回去,我的”干大“,那华盖伟岸身躯开始模糊在视线里。

        很多年后回去。很久没赶过乡场,心血来潮,也有想法,去看看我的这位干大。一个当年家在那个场镇边的同学陪我去赶场。路还在,汽车行驶在笔直的柏油路上,两旁是胸径尺余水杉树。片刻功夫即到了我干大的‘’老屋‘’处。可是那里完全变了模样,睁大眼睛,努力搜索,始终没有看到我熟悉的华盖树影。河岸,变成了水泥浇筑的岸堤,不再有丝野趣之美,没有一棵草,一株树,灰白无力。我赶紧让他停车,我说我要去看看我的干大。他异常惊讶,什么‘’干大?‘’你有干大在这里?是的,我的干大是棵树,一株黄角树,就在这江流回湾处江边。你还有印象吗?他哎呀一声,叹道,这树早被砍伐了,因为修电站。看来他对这棵树也有记忆,因为他进城读书,周末回家,是必须要经过该树的。而我,则半途爬上山去了。要待赶场时,才会看得我的这个树干大,干大树!他听我讲完拜继干大的往事,想起高中毕业后去我家做客,母亲亲自为他们泡老鹰茶的那次经历。他说想不到我的母亲,如此细心,呵护有加。

        他是第一次听我提起我母亲当年给我拜继干大的悠悠往事。半是点头,半是摇头。也许在他看来,母亲当初为我们成长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站在路旁。江水出奇的平静,没有流动的波纹,纵然风来。近处的周公山,依然苍翠覆盖,郁葱满山。

        我的干大,您竟不在了。与世无争,护佑着多少过客。江水拍岸,洪水冲击,都没有将你击垮冲走,却禁不起时代冲击,倒在了无情狠心的心思下,让位于开发。难道没被移植他处吗?我问同学。他可能不知更多内情,只说他也有印象的这棵黄角树,确实不在了。

        我这有点特别的古树干大,确实不在原处。消失得无影踪,尸骨无存。

        默默转身上车,默默离开。那新生的水杉树,急速向我身后退去。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我的双眼。我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那棵老黄角树的影子,如那时一般清晰,牢牢定格在母亲将它拜继给我,作我干大的那一幕,历历在目。

        一次,足够。您竟然成为我的干大!在我以后的岁月里,继续护佑着我。难道不是母亲在天之灵,在荫护着我么?

        幼时我常见得的这棵黄角树,在临水江边,自然生长,看护着走过它身边的人们。多年后,我真诚来拜祭你,是带着长大后的感恩心理来,你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并将我对母亲的怀念,带走。

                               

  ——應緣荼仁,5月1日,晨起据真实经历,即笔拙记。

相关文章

  • 我的干大是棵树

    说到我的干大是棵树,兴许很多人会笑话于我。如今,我很坦然。 所谓”干大”,就是”干爹、干爸”一词方...

  • 我是一棵树

    我是一棵树 一棵会行走的树 我是一棵树 一棵会说话的树 我是一棵树 一棵不会开花但会摘花的树。 身体是我的树干 双...

  • 秋夜行

    文/啊醉 夜来,诺大的后院,却只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竟也是枣树,两颗孤凉凉的单剩干子的枣树铁似的直...

  • 一棵树

    《一棵树》 6月25日 我路过连廊, 看见了一棵树。 分叉的枝桠, 褶皱的树皮。 消瘦的柱干, 旱枯的树...

  •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稀少的叶片显得有些孤独偶尔燕子会飞到我的肩上用歌声描述这世界的匆促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枯瘦的技干少有...

  • 两棵树

    课阅席慕蓉老师《一棵开花的树》大感,遂作小诗《两棵树》已纪。 《两棵树》 我愿化...

  • 沙盘游戏诗歌——两棵树

    《两棵树》 你是一棵树, 我是一棵树, 我们是两棵树。 你是高高山上一棵树, 我是低低海边一棵树, 你可以看见我,...

  • 阳台

    “我家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 这是大先生的文字。 我每天工作的地方没有两棵树,连一棵也没有。...

  • 来生

    如果有来生 我想做一棵树 扎紧我的根 挺直我的干 做力争上游的树...

  • 如果我是棵树

    如果下辈子让我选,我愿做一棵树。 树没有好闻的花香,没有明艳的花朵,只有粗糙的树皮,粗粗的干。 它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我的干大是棵树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vvpxr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