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她的枕头,她双手拽着不放。
“他们知道会很难过的。”
“不,他不会的。他至多再痛骂我一顿,然后我跑到外地挣钱了”
“你出去做什么?你什么都不会,连锤个钉子都锤不进。”我听了很生气,这种鄙视人的话不管谁说听了都会让人生气。
“听着,这是熟能生巧。任何事你做上100遍都能做好”我
说。
“你还是回学校吧,英语你多背些单词和范文,数学你多做些课后习题,你能学好的”她说。
“不,你不用管我了,我已经决定了。”
接着,我一时高兴,就用手撅她脸蛋“哦,天哪,玲儿,别问我了。人人都问我这问题,真让我烦死啦”我说。“我甚至都不想谈它。我已经厌透顶了学校。你相信我的话好了。”
玲儿一声不响,她根本不想听,每个人都是这样,除非你讲的有趣,不然别人压根不想去听。
我继续谈水岭县里的事。我不知怎的兴致上来了。
“教职员里虽有那么一两个好教师,可连他们也都是假模假式的伪君子”我说。“就拿那个老家伙尤国源先生说吧。他如果喜欢你,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他不喜欢你,他会不顾忌你的面子大庭广众下批评你,这或许就是大人们常常讲的双标”
玲儿这时说了句什么话,可我听不清。她把一个嘴角整个儿压在枕头上,所以我听不清她说的话。
“什么?”我说。“把你的嘴拿开。
你这样把嘴压在被头上,我听不清你说的话。”
“你没有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吗。”
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不由得更烦了。
“我错了,我怎么错了,我觉得不公平,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因为你不能融入这个集体”
“我喜欢!我喜欢里面很多同学,但是有些我就是看不惯”我说。嘿,她真让我心里烦极了。
“什么看不惯,”她说。“说一样东西让我听听。”
“说一样东西?”我说。
“好吧。我就拿班费来说,班委既然把它弄丢了,然后班主任既然帮她把这件事压下去了”
“难道你想要老师把班委开除?”玲说。
“不,这种事应该告诉大家,而不是私自解决”我说。
我忽然又想起一伙人,他们有的比同龄人高出一个头,他们成群结队在校园里,在学校没有人敢招惹他们,元华就是其中一分子,他自立门派,我曾亲眼看见他们一伙人在校门外打一个人,就因为两个人喜欢了同一个女人,我当时能想到的就是这一些。就我知道元华为人并不坏,但是他真的有些嚣张,常常直接坐到好看的女同学旁边,让别人坐他的位置。而那个女的似乎很开心有人追她。
那女的是那种极沉默的人。平时从来没被叫起来背书,或者到黑板上去做题。学校里有些人简直从来不被老师点名或者到黑板上去做题。我想我跟他唯一的一次谈话,就是她来向我借那本小说。他向我开口的时候,我吃惊得差点儿倒在地板上死了。
我记得我当时正站在护栏发呆,她过来向我开口了。她说能不能借她看一个星期,我不知道她从哪儿知道我买了这本小说一—我还记得很清楚。我老实跟你说,我当时没肯把那本书借给她。原因是我还没看完。
“什么?”我跟玲儿说。她跟我说了些什么,可我没听清楚。
“你连一样留恋的事都想不出来。”
“嗯,我想得出来。嗯,我想得出来。”
“呃,那你说出来。”
“我喜欢宋勇”我说。“我也喜欢我现在所做的事。跟你一起坐在这儿,聊聊天,想着一些玩艺儿”
“宋勇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老这么说的!要是他不喜欢一个人,我会跟他一起讨厌那个人,他经常和我去打球,一起放学回家”
玲儿什么话也没说。她要是想不起有什么好说的,就他妈的一句话也不说。
“不管怎样,我喜欢现在这样”我说。“我是说就象现在这样。跟你坐在一块儿,聊聊天,逗着”
“好吧,再说些别的。说说你的梦想是做什么。想当一个科学家呢,还是一个医生什么的。”
“我当不了科学家。我不懂科学。”
“呃,当个医生呢”
“科学家倒是不错,我揣摩——可是不合我的胃口”我说。“我是说他们要是发明一些好玩有用的玩意,那倒是不错,可你一当了科学家,就不干那样的事了。你只想挣许许多多钱,写了许许多多论文,做了很多课题,买房买汽车,喝马提尼酒,摆臭架子。再说,即便真的做出很多成就,你怎么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因为要研究这个课题,还是因为是想拿个名分。这样人人称赞你,给你评职称,向你祝贺就象那些下流电影里演出的那样?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个伪君子?问题是,你不知道。”
我说的那些话玲儿到底听懂了没有,我不敢十分肯定。我是说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不过她至少在好好听着。只要对方至少在好好听着,那就不错了。
“爸爸会要你的命。他会要你的命”她说。
可我没在听她说话。我在想一些别的事一——一些异想天开的事。“你知道我将来喜欢做什么吗?”
我说。“你知道我将来想做什么吗?我是说将来要是能他妈的让我自由选择的话?”
“什么?别咒骂啦。”
“你可看过《麦田守望者》吗?我要做麦田守望者”
‘你要去守麦田?”玲儿说。
“简单来说就是守护一片干净的地方”
“在麦田里可以自由自在的”。
我说“你想象下,有这么一块地,他们没有被污染,人们在里面都很真实,没有欺骗,没有尔虞我诈的心机,他们能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一直到他们长大了,还能单纯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没有顾虑。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我知道这有点异想天开,可我真正喜欢干的就是这个。我知道这不象话。”
玲儿有好一会儿没吭声。后来她开口了,可她只说了句:“爸爸会要你的命。”
“他要我的命就让他要好了,我才他妈的不在乎呢”我说着,就从床上起来,因为我想去找我的朋友,他家离我家不是很远“我要去打个电话”
我对玲说“马上就回来,你可别睡着。”我不愿意她在我去客厅的时候睡着。
我知道她不会,可我还是叮嘱了一番,好更放心些。
我正朝着门边走去,忽听得玲儿喊了声“顾宁!”我马上转过身去。
她直上看去漂亮极了。她正在学着我母亲严肃的表情跟我打嗝儿她说。“听着……”
我仔细听着,好象听见了什么,可是听不出什么名堂来。“好”我说。接着我出去到客厅里,打了个电话给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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